最清晰的大概是秋风之后，圣诞夜的那个晚上。
    尤溪是不过圣诞节的，这个冬天除外。
    裴锐提前去接她下班，开车带她去了郊外的一个度假山庄。
    雪在窗外下着，屋内热意融融，尤溪没有喝酒，却有些醉了。
    那个晚上，裴锐说了一句话。
    尤溪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裴锐被她惊住，良久回神，说别哭。
    尤溪眼泪更凶。
    裴锐将她揽入怀中的动作轻柔，一个吻落在她的眉间，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和平和，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尤溪撇开脸，是开心的。
    可偏偏，苦意从口中蔓延开。
    第14章 c14
    春逝14/
    尤溪睡眠不好，经常失眠，这个现象在和裴锐在一起之后有所改善。晚上她翻身裴锐总会敏锐察觉到，尤溪一个人住的时候，失眠会从床上爬起来去做点工作的事情。
    她对付自己心情不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的另一种痛觉盖过原有的痛苦。
    这种方法尤溪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高中时候胃痛很严重，偶尔疼起来会一整节课只能感受到这种痛苦，疼痛无法思考，尤溪后来发现自己咬着手臂的时候，胃痛就会不明显，这样也不会影响自己做题。
    这种方法一直到尤溪大学有一次兼职差点在路上晕过去才停止。
    尤溪没有去看医生的习惯，这种习惯一直到结婚之后才结束。尤溪每天和裴锐一块去体检，她第一次去体检还很不熟练，裴锐在她身边，说：“没事，很快就好了。”
    身边有陌生的女孩在裴锐离开之后问：“你生的什么病？”
    尤溪愣了下，回：“我过来体检。”
    女孩就撇了撇嘴，对她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刚刚她看尤溪表情凝重，陪她一块过来的应该是她丈夫又温言安慰，还以为是生了什么大病——不能怪她，这状况太有迷惑性。
    女孩很快离开，尤溪紧跟着去体检。
    年底体检结束，裴锐说：“今年年假有想去的地方吗？”
    旅游过年的风气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去年两个人去了巴厘岛，景色很美，但是人实在是太多。
    今年裴锐问尤溪想去哪儿，尤溪正式开始放寒假，这个寒假她报名了继续教育，她明年九月份要评职称，继续教育的学时还不够。
    尤溪原本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去年一直被学校领导推着去参加比赛，得了几个市级证书，三年之内不评职称，这证书下次就不能用。
    抱着实用主义的心态，尤溪打算尽快评职称。
    她没有太多的想要更高职称的想法，她对于涨工资这件事也没有那么热衷，但学校很多老教师都忙于照顾家庭和孩子，对于比赛这些事情避之不及，尤溪又不是班主任，自然是参加比赛更好的人选。
    “今年就留在家里过年吧。”
    尤溪说。
    裴锐没什么意见。
    两个人提前开始准备年货，尤峰放假之后就回了老家，尤溪上次去家里买了些海货，和新鲜的肉，以前一大家人聚在一起，过年还会杀猪——这是家里一年一度的大事，黄莉为此这一年每年都要付出不少精力，现在不养猪是因为前年黄莉去割猪草从山上摔了一跤。
    那次之后，尤湖打电话回来要求黄莉不要再养猪，城里现在什么都能买到，她们三个人都能赚钱，尤湖暂且不说，尤江和尤溪每次回家也会带点肉，这些冻在冰箱里面肯定够两个老人吃。
    除夕这天，尤溪和裴锐没有去裴锐的爸妈那儿，两个人就在自己的房子里过了一天，电视上放着《春晚》，尤溪看了一会儿手里她家庭群里的消息，没有继续看什么，转头看向裴锐，他正低头看手机。
    尤溪继续看着眼前的电视，她的生活总是太单调，找不到太多一定要做的事情——除了赚钱以外。
    电视中的《春晚》节目实在有些无聊，尤溪转头看向窗外，小区内还亮着的灯比平时要少不少，尤溪侧了侧头，过了一会儿，回过头，继续低头将手机拿出来。
    她不玩游戏，已经没有多少娱乐可言，又很少出门，见识也不多，学历不代表什么，她上了大学之后就知道了，同学各有出路，她拼尽全力考上的学校，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个门槛，抬抬脚就跨过去了。
    尤溪记得新生入学时候代表新生讲话的同年级新生，父亲是本校的博士生，现在在本校做教授，母亲在三甲医院工作。外婆外公，爷爷奶奶皆是知识分子。尤溪想象不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彼时她没有任何感觉，考上名牌大学的兴奋让她忽略了这一点。
    身边裴锐的手和自己的手不经意撞到，裴锐很自然地就将她的手牵着，另一只手还在摆弄手机，似乎这个动作只是无意识的行为，尤溪忍不住勾起嘴角。
    窗外明灯辉煌，尤溪心底很宁静，在某一瞬间被安抚被需要的情绪像是寒冬里的毛茸茸的棉毯，尤溪眨眨眼睛，将眼里的异样隐没。
    裴锐终于放下手机，看向她，笑着问：“怎么了？”
    尤溪摇头，只是笑。
    裴锐：“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过年了。”
    “嗯。”裴锐问，“有什么愿望吗？”
    尤溪想了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