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在冯公子的陪同下，便是熟悉而冗长的检查，这样的流程陈楠在池家主宅、在玛利亚区已经施行过两次，所以现在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不好洗去的标记”的原因，他的身体构造令医生啧啧称奇，最终开完会后得出的答案也跟之前在玛利亚区一样：“这个标记打得很深，而且你的身体构造特殊，强行洗掉标记或许会让你失去生育能力，你要想好。”
    冯公子事先不知道这事，听完后就跟哥哥一样大呼反对：“我以为你只是洗个标记！不行啊！这样得不偿失！我们走……哪怕是让池近深陪你一笔钱也好，怎么能因为一个标记承受这么大的风险呢？”
    可决定做这个手术的毕竟是陈楠，不顾冯公子的阻拦，他依旧驻足在原地：“我已经决定好了，而且又不一定会变成那样，只是有一定概率而已。”
    “一定概率也不行！哪怕只有1%的概率也不行！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一个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池近深？”
    “你别……”
    “不，算了，池近深要是知道了是我带你来的可能会宰了我……哎呀！你要是非要做，我就不陪你了！”
    冯邱雨也实在害怕，他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情况。
    要是因为自己的介绍而让陈楠永远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他想都不敢想。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冯公子无关，你走了也好，以后要是池近深的人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这事，我也会这样告诉他的，你别担心。”虽是这样信誓旦旦地承诺着，但陈楠想——真的还有机会跟池近深见面吗？
    算了，不见也好。
    本就不同意陈楠洗标记的冯邱雨着急得要命，这一刻，他对陈楠的不理解达到了顶峰，是不是傻？陈楠那家伙是不是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制造械甲上？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呢？有什么意义？
    他无法理解，他试图用自己的不再陪同换取陈楠的清醒，但已经下定了决心的陈楠根本不为所动，冯邱雨一气之下当着他的面跑出了医院的大门。·好冷。
    医生怎么打麻药的、怎么在他身体上舞刀弄枪的，陈楠不知道。
    陈楠只觉得自己身在冰冷的海水里，又一会儿进入到了金属制的监牢。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他为自己的未来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身为一个omega的、或许以后不再是omega的决定。
    若说心中没有愧疚，一定是假的，冯公子红着眼眶跑开的时候，陈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捏住了，渗出血来。
    可他不想再犹豫了。
    毕竟本身，这个标记也不是他一开始想要的。
    或许在埃斯卡罗区，被贵族alpha打下了这个标记的omega的确会认命，陈楠知道，池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老实讲，差一点他也这样认为。
    但果然还是不行。
    他不是一只被沉在池底的金丝雀，他想，虽然做不成一头展翅翱翔的鹰，但他应该也能成为一只无忧无虑窜行于田野间的小麻雀。
    无论墙内还是墙外，无论埃斯卡罗区、玛利亚区、还是卡列区，他的翅膀都能一一略过，高高地在空中扑腾着翅膀。
    如果说，当标记洗净，他还想着池先生的话，那么他便承认，他喜欢着他好了。
    可喜欢并不是一方容纳另一方，并不是毫无节制地占有、毫无主见地依靠。
    他的爱、他的恨、他的一切欲望，都将在标记洗净之时被证明。
    届时他便不再是omega，而仅仅只是一个“人”，一个名为陈楠的人类，仅此而已。
    而远在墙壁另一侧的池先生，他是否又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看似牢不可破的“标记”，也如同一丝韧不可破的红线那般——咔嚓一下，被剪断了呢？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们便迎来终结，那么便犹如任何一对平平无奇陈词滥调的ao那般，这段感情，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你可以从一数到三，很快就会过去了。”
    “一，二——”·
    恍恍惚惚，陈楠醒来。
    床头放着冯公子的包，护士说他去为他打饭去了，不多久便会赶到。
    “啊……对了，这是手术的时候从你口袋里面掉出来的，我们想着是不是很重要……”护士满面歉意地走到陈楠跟前，陈楠思绪迟钝，只垂眸略略一瞧。
    原来是自己离开前冯公子外公给到他的、池先生双亲写就的信封。
    苍白着面色，陈楠心中涩涩的。
    或许……是时候打开了。
    对于标记已经洗去的现在，陈楠苦笑着想——他与池先生的感情终究也迎来了定论。
    只是很抱歉，一切的一切，可能都不是那两位长辈想得那样。
    ◇ 第73章 73.
    彼时的池近深正在皇宫内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咔嚓——”什么东西被剪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自他耳边响起。
    于是额角青筋暴起，拿住计划书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合握。
    这感觉就好像，什么人悄然出现，来到你灵魂深处，趁你不注意，将你护于心脏的宝物挖走、藏匿到找不见的地方去了。
    脊背处不由自主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液，死死咬紧牙关，池近深近乎无法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隐隐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终于在一瞬间崩溃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