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我们都知道现在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我们对这个人真的没有印象。”骆行之冷静地说,“要不你描述一下你记得的剧情,让我们回忆回忆?”
顾正熙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从来没有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和另一个人一起行动。这些人怎么能忘记他?要是没有景烨,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的故事该如何讲述下去。
顾正熙尽量精炼地概括了重要的剧情关节,只犹疑了一下,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小插曲就从他喉间滑了过去:课间的纸条,被撕碎的感谢、他固执地带着自己见证的、迟来的正义……
他清楚地记得,在今天的太阳升起之前,他还在嘲笑景烨做的事情都是无用功。
那些也算是他、也算是这部电影的构成部分吗?
但是很快他便回想起来了——景烨这次的任务就是“保护顾正熙”。
顾正熙自嘲地冷笑了一声。现在这样……他的任务难道算是完成了吗?
“等等,我们这边的剧情完全不一样。”蒋梦圆困惑地摇着头,“你说的那些事,什么发现尸体、和同学冲突,打架……在我的印象里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顾正熙挑了挑眉:“我像是会做那些事的人?”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嘛,所以我才怀疑你是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可不至于会改变人的基本身体素质。”纪雨说,“前两个杀人现场留下的物证绝对不是你这个身高和体重的人该有的。我们之前推测你可能有一个帮手……这样和预告片的提示也对得上。”
“也就是说,这个叫景烨的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帮顾正熙杀了人以后,因为某种原因就在剧情里直接消失了?”田书雪也努力帮着推理。
纪雨突然瞄准了顾正熙脚上的运动鞋,从证物袋里抽出照片仔细比对:“但是你们的脚印又是一样的,就算是鞋子同款,穿在两个人的脚上留下的痕迹也不会一样。这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顾正熙缓缓道,“那他在作案的时候,可能和我用的是同一副身体。”
这个结论又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半刻。
蒋梦圆连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还……还能这样?那他算是什么?幽灵?魔鬼附体?可你说他之前在学校里都有档案记录,应该是有实体的人啊?”
“人……人只有死了才能变成幽灵吧,难道他和韩云霆一样,已经……”田书雪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话完全可以演灵异片。”纪雨说,“评审员演幽灵的情况并不是没有,也一般不会影响到评审员的记忆。像现在这样把所有记录都抹去的情况,只能理解为电影在故意告诉所有人——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档案记录只是人存在的一种方式而已。”骆行之意味深长地说,“同样,档案记录的消失并不意味着一个人的真正消失。”
他迅速从工具箱里翻出了一个证物袋,“这是在你家旧地址的门口发现的。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是因为怀疑你才去调查你父母的事,至于找到这个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记得了。现在想来,这估计也跟那想要抹杀一切的力量有关吧。”
顾正熙仔细盯着证物袋里结块的灰烬。虽然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但他的大脑固执地认为,这是一辆赛车。
我喜欢赛车。
我讨厌白色。
床板底下的那些字究竟是谁写下的?或者说,是为了告诉谁?
他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要往门外走。
蒋梦圆一看见他的眼神就有了预感:“你知道答案了?”
“嗯,我要去找他。”顾正熙的声音轻得像蛛丝,可飘落在地上,又让人感到隐忍的悲哀,“现在,只有我能找到他了。”
第44章 雨夜
警车鸣着笛驶出校园的时候,不少被赶回教室的学生都不顾老师的警告,趴在靠近校门的窗口围观。
在他们无趣的、空虚的、被编造出来的生命中,这或许是唯一一次接触惊异事件的机会了。
在大多数人看来,顾正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凶手,仅是这个故事就足够在附近流传好几年,至于最后的真相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
但是,电影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顾正熙一脸无所谓地让骆行之给他戴上了手铐。被两个警察夹在防暴车的后座,他始终只是低头盯着证物袋里的灰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骆行之曾经接触过一个高智商少年犯,因为长期遭受家暴,他布置了一个复杂的机关,用鱼线勒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调查阶段,他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直到他们终于将关键性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竟朝警察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说:“难道那个人不该死吗?”
那表情就好像他根本无所谓自己的名誉和生命,只是想将警察也拉入这场猎杀游戏中而已。
顾正熙在上一部电影中的表现令他再次想起了那个少年犯目空一切的眼神——看似一意孤行剑走偏锋,实际在背地里运筹帷幄,将一切都纳入了他那不为人知的算计之中。要不是他最后才告诉了他死亡判定的规则,他甚至怀疑他会直接把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丧尸。
能查到的资料显示他去年从津山大学医学系毕业,学籍状态正常,但没有社保记录,说明他至今无业,也很符合某些高智商罪犯的特征——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人应该是强大到了不介意被当做异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