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大厅入口终于出现了顾正熙形单影只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一小卷书,正在边走边读什么,但一抬头看到景烨,就立刻把书藏进了口袋里。
“下午好,搭档。”景烨朝他挥挥手,视线从他白净的脸挪到他的脖子,那里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吃了吗?”
顾正熙眨了眨眼掩饰尴尬。“……吃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出来打探打探情报。那个编剧的事儿,你知道吧?”
顾正熙一秒就拆穿了他的意图,表情没有出现丝毫波动。“别傻了,别人还能站在这里等你把他揪出来?国泰肯定给他提供了专用通道。”
景烨想了想也是,适合他的不是运筹帷幄,而是见招拆招,于是也就转身跟着顾正熙往里走,一路都在叨叨附近的饭店怎样之类没营养的废话,顾正熙不得不直接出声叫他闭嘴。
这次的影厅开放在二楼,装修得颇有欧式风味,还一人分发了一杯小酒。游客们倒是都兴奋地拍照打卡,但几个评审员围坐在一堆,盯着晃动的红色液体,愣是感觉胃里泛起恶心来。
五点的钟声敲响,灯光熄灭,影厅陷入一片静寂。
景烨闭上眼睛,等待那熟悉的黑暗到来。
这次迎接他的,是一片漫长而悠远的哭声。
哭声是女性发出来的,叠声重奏,如泣如诉,凄婉的泪宛如山间幽泉,绵柔却奔流不绝,仿佛要斥尽天地亘古间所有的委屈。
阵阵阴风从身后吹起,包裹住他的身躯,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然而他的双手却在被什么东西炙烤着,热到发疼。景烨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把手往后抽,发现自己手中竟然拿着一叠黄纸。
他的面前是一排精致的铜盆,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女跪成一圈,将黄纸扔进炭火里,白烟缭绕,纸屑如同蝴蝶一般争先恐后地朝半空逃去。再往远处看,还有两个披着白袍的女人站在院子里,半弯着腰,大袖掩面,那连绵不绝的哭声就是从她们口中发出来的。
被旁边的人捅了一下胳膊,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扯下一叠黄纸往火堆里扔。
“不对,不对。”右边年纪稍大的男人低声提醒,“纸钱要撕开了烧,不能粘在一起。要数出单数来烧,不能烧双数,一边烧一边得念少奶奶的名字,否则她收不到。”
景烨喏喏地应着,大脑飞转,思考自己这是处在一个什么环境。
这会儿应该是深秋时节,人们跪在这偌大的院落里,却大多只穿着朴素的单衣,再结合“少奶奶”这个称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抽到的角色可能十分悲催。
大家都围在这儿烧纸,再结合恐怖电影的尿性,这次片子里作祟的女鬼多半就是这个少奶奶。
景烨支起耳朵,想听到更多的八卦,但这个家族似乎规矩森严,一旦有谁说话声音大了点儿,那两个哭丧的女人就会立刻提高音量把他们盖过去,他烧完了一座纸山,腿都跪麻了,愣是没听到点有用的信息。
这个场景倒是挺奇怪的——少奶奶也算是这个家族的女主人,却只有一群下人在后院里烧纸,连哭丧的人都像是从外面请来的,不像是在祭奠,倒像是在做什么驱邪仪式。
他正这么想着,所有人就被要求跪地磕头,两个白袍女人则在中间跳起了怪异的舞蹈。他悄悄抬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两件白袖子晃得自己头晕眼花,便趁机摸了摸短衫的口袋,掏出了自己的剧本。
“姓名:景烨
身份:车夫
剧情目标:救出红蝶”
景烨两眼一黑。
短短三个剧本,他就从拯救世界的男主角沦落到骆驼祥子了,真是丧尽天良。
这个红蝶又是谁?难道是组里的新人?听上去不像个正经名字……
两个女人还在不停地舞蹈,边舞边从袖子里洒下一些红色的纸屑,周围的人却好像浑然不觉,只顾不住地叩头。景烨可不惯着这封建迷信的习气,余光瞥到了院子的侧门,正琢磨着怎么从那里溜走,就听到前厅传来一阵高亢的喊声:
“老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家里小区装修老是莫名其妙停电,更新时间可能有一丢丢不稳定(对手指)
第75章 黎府
景烨心想这喊话的人可真是中气十足,他瞧着这宅子还挺大,从前厅到后院怎么也得有个百来米,这位老爷想必是个呼风唤雨的大地主。
听到这一声喊,跪在地上的下人们都紧张了起来。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从侧门里走了出来,挥手驱赶他们:“去去去,赶紧收起来,老爷一会儿还要带人来呢,别让客人看到这些晦气东西。”
众人立刻起身动作起来收拾洒扫,两个哭丧的女人围住了管家,似乎是在商讨工钱的事,景烨便趁机从他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如他所料,这个宅院的面积十分可观。他“出生”的地点是后花园,从侧门出来是一排仆役居住的矮房,通往前厅的通道贴着东侧围墙,另一边也修筑了高墙,使他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沿着通道快步走了好几分钟,他才看见了另一处红砖院墙,式样豪华,院子里种着海棠树,想必是某位女眷的住处。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隐约的嘈杂声从前厅传来。小门没有关,景烨蹑手蹑脚地靠近,只见几个男人的背影快速晃过,片刻之后他们抬起了一座金绿纹饰的轿子,往正院大厅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