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柔垂挂树梢,送来闲风几两轻轻挂在冥王肩头,他迎光而行,全然是位得清风明月偏爱的飒朗公子。
衣袖飘扬间,身在人间的神君轻声说来道理,实在令人动容。
再察觉时,土生嘴角染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我真是操了。”一句话,那飒郎神君形象全无,仰头对着天就骂起来,“教会我那么多破道理你们倒是一个接一个杀人玩是吗!是不是有病!”
是。
冥王是这样的才对味。
土生一腔感动碎成渣,真心实意地说:“我看你才像有病。”
见谢逢野止住脚步,缓缓转身瞧过来,目光似乎有千斤重,那烦躁也跟着这一眼化成怒火传了过来。
他说:“狗东西。”
尚在感动中的土生:“……”
接着谢逢野几步就窜过去,把刚才俊朗无双的风度踩得粉碎,他一把拎起土生的脖领:“你说此地会现一名男子额带红痕,那是月老历劫的人身。”
“你这个也是在骗我的?”
他怒冲冲问完,却在土生眼中见到了许多……同情?
土生记得自己被警告过,也知道不能多言语,只是看冥王这般……实在很难不同情。
这个上天入地狂妄无极的冥王,在青岁眼中是需要庇护的弟弟,在昆仑君眼中是尚未长大的孩子,那……在月老眼中呢?
如今,土生帮不了冥王太多。
却忍不住心热起来,实在不忍瞧他如此煎熬。
于是认命一般地说:“有没有可能,莫要太执迷于过去,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他说完还心虚地低头紧张闭眼,生怕青岁天帝当场就一道雷给他劈成灰。
好在,雷没来。
谢逢野却默了半晌,忽而表情一言难尽地撒开手:“我为了你那乌龙命案,差点生生被天道弄死,我还好心劝导你。”
冥王这是把他当做朋友的,土生越发不安起来:“我知道……这些话我真的很难开口,可是我不知此去何时才能和你再见,所以只好现在说了。”
谢逢野表情更扭曲了。
“你突然这么肉麻干什么?”
土生低着脑袋“嗯”了一声,才抬起五官地震的脸:?
谢逢野嫌弃地问:“你居然敢对我起那般心思?还眼前人就是心上人,你也配?”
土生一脸麻木,问得发自真心:“您是真的没有脑子,是吗?”
*
送走了所有人,谢逢野回自己姻缘铺,除了承受不住怒意被一掌劈成两半的桌案,其余一切如常,好像之前那惊心动魄的命盘翻转不过只是梦一场。
梁辰等在屋中,待尊上进来递去一个荷包。
沿着花灯河道出城一小段路便是土地庙,门头残败,砖石破旧,里面隐隐可见暗烛辉光。
俞思化当真如他所说来拜土地,香烛和供奉果盘一应俱全。
那原本残脚的老头,如今正乐呵呵地坐在香案上抱着自己的脚笑得不行。
“看来是用不着了啊。”谢逢野掂掂手中的东西。
当日一指,只能暂时缓和他腿疾。谢逢野记挂着这小老头的腿,为此梁辰特地去寻了孟婆讨药,谁知如今百安城运势一解,再加上俞少爷三天两日诚心来拜,土地也算得福了。
“神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可知你在拜什么?”谢逢野抬脚进了土地庙,“或许这一尊小神庇佑不了你什么,怎的如此诚心?”
俞思化在烛火明暗间起身回头,见这刚才还暴躁不已的冥王此刻又转晴了,孩子心性。
思及此,他眸底晕开浅浅一片辉亮:“那冥王呢,若是诚心拜冥王,可能得到庇佑?”
“能啊。”谢逢野当着土地讶异的脸光明磊落顺了个鲜脆果子来嚼,“可以庇佑你早死几年。”
他嚼着没味,眼睛瞄了几眼俞思化,问:“你和那老怪物什么关系?”
想来,大抵是因为天道那诘问走了神,连带着劈了这凡人俞思化。
可那场面里,神境之树,面具……
俞思化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
谢逢野却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你该不会,上辈子和他有缘吧。”
那么就说得通了,俞思化亲神近鬼的。
俞思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向谢逢野,摇了摇头。
“谢公子”即便他知道了冥王身份,但依旧这么称呼他,“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和那位大神仙又什么渊源。”他声音平静而坚定,“也许你说得对,也许那是上辈子的事,但是……”
他顿了一会,似乎在斟酌自己话。
“但是,我觉得过去都过去了,无论我上辈子是谁,和谁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前尘往事了。”
“而且,玉兰是我……”俞思化抿了抿嘴才说完,“玉兰是我的小名,家里人都知道,神仙或许也能知道。”
“对我来说,过去的事,不记得的事,都不该拿来折磨现在的自己。”
他说完,才意识到这冥王居然破天荒地耐心听完,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仿佛陷入回忆里。
谢逢野的思绪不由得飘回自己的情劫。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谢逢野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我和谁有缘,我指定得赖他上下八百辈子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