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一直就觉得他瘦,那脖子手腕,都细得我一掌就能捏住。”
俞思化:?
他此刻靠坐在床柱上,隐在袖中的手越捏越紧,偏偏什么感觉都没有。
不能贸然出声喊停谢逢野,否则届时如何解释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屋里,。
可是……
“说起来,那天倒是试过,把他两只手腕叠在一处,我一只手也能握得住,这样也方便给他衣服……”
谢逢野正想着马上入冬,雪寒阵阵,这俞思化如今凡人之躯,又是病体一幅,恐怕要早做些准备。
同往日不一样,先前家中山蛮子向来不拘着非要穿什么,柴江意让他如何,他就如何,冬里春来加减衣衫但听吩咐。
如今情况倒掉,谢逢野可以把这些关心还回去,自然是要好好算。
他摊开手掌来看,心声道:“一只手捏两腕,腰是三掌半,腰部以下……”
冥王殿正想得入神,一时没顾得上去看床榻那边,却听“嘭”地一声,俞思化一拳捶到了床沿。
谢逢野:?
俞思化磕磕绊绊地,只觉得嘴巴牙齿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谁……谁在那里!”
谢逢野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僵在了原地,心虚了半天不敢回话。
奇怪……他一直都很安静啊?
俞思化就知道不会有回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扶着床沿把双脚垂下来,探到了鞋,也顾不上穿好,就这么站起来,面上一派大义凛然。
“我知道你在,也知道你守了我许多天。”
谢逢野眨了眨眼。
不能知道吧……
“好,你还是不肯做声,我不知你守在这房里所为何事,但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摔我自己。”俞思化还起着热,身上没多少力气,再加上心神乱晃叫他额上出了层薄汗。
谢逢野听傻了,半天没明白摔自己这是什么打算。
“我今日若摔了,便能借此留下小厮长守我居室之中,此后即便你在我也不会多过问。”
“若是为了护我,大可不必遮掩,若是为了害我,你也早下手了。”
俞思化说着这些给自己圆话的东西,干脆再添补一条叫他合情合理些:“反正我如今也不会疼,就这么着吧!”
他说完,就闭眼不管不顾地闭眼往前一倒。
瞬间脑袋空空,终于是没砸到地上。
谢逢野的手悬停在他脑袋之前一寸,他冲过来之时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那扯动木床的声音才会如此……刺耳。
小玉兰腰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了布条,瞧着是平日里悬于床榻上的绸帘,缝着挂扣,方便取下来换洗。
他方才借着身形不稳摸到了这块布,又摸摸索索地靠着床柱站起来,顺便把布条横腰一围,将尾端拴到了床柱上。
如此,他就算忽地倒身,也摔不着自己。
谢逢野看着那匆忙打好的结,终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算计我啊?”
许久许久之后,俞思化再想起这个笑,心头还是会生出莫名的痒意,像是倦鸟归舟,像是夕落远山,好似有些情愫,在他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里,忽地破土而生。
俞思化刚要回答他,却听一声裂帛之音。
布条断了。
他不晓得冥王会不会伸手过来,但这回若是不成,他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于是电光火石之间双臂往前探去。
本想着,冥王那个爱看热闹的性子,此时多半蹲身在他面前,正扬着笑意,看他狼狈出丑。
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搭上了一处地方,脑袋也因撞到了什么被停下。
他此刻触感全无,又瞧不见,不晓得自己撞到了哪里。
但掌心收缩拉拽,明显是扯到了什么——也就是说,他抓住了。
“我就知道你在!”
他正要紧着手心坐起来,却不防忽地被按住了手腕,又把他拉回去许多。
谢逢野痛得脑袋昏沉,艰难地咬着牙,让话自牙缝之间漏出来:“松些力,这物件,不是……这么用的。”
……
一盏茶的功夫。
谢逢野自承认了自己在俞思化屋中,又把人扶坐回去,中间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他都没能再开口说什么。
心声也是静静悄悄。
俞思化念及方才他那痛苦闷哼,才问:“你还好吧?”
“还,应该还好着的,没关系。”谢逢野如实回答,“你怎知我在你屋里?”
因着用不到,屋里也没点灯,俞思化循着声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谢逢野,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在我屋里?”
夜沉如墨,俞思化看过来的双眼却透亮非常,谢逢野瞧他这较真的劲,只好无奈地笑说:“因为愧疚,也因为想看看你眼盲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欺负。
俞思化想到他方才听到那些,面上一热。
“我非是什么邪恶妄为之辈,自然也不会有人上赶着来欺负我。”他回答得正经不已。
“这么严肃干嘛。”谢逢野好心情地笑起来,“头还晕吗?”
“没那么晕了。”俞思化小声地说。
“那就是还晕着了。”谢逢野道,“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下回我过来,一定告诉你。”
他站起来,经过一小瞬尴尬的停顿之后,才能直起身。
“你看不见,现在外面夜深了,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