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贯温和的上神都被他感染,笑着打趣说:“那不然你也来,我顺便教教你?”
“我才不要。”月舟说,“你这无聊的要命。”
小玉兰被他打趣得脸红,只想赶紧换个话题,干脆转头问玉庄真君:“方才真君说我们殿有祥云。”
上神听见“我们殿”之后朝他笑着看过来,小玉兰立时心慌着错开眼。
玉庄最是个爱凑热闹的,这会踱着步颇有风范地走过来,折扇摇出一身端方气度。
“还不止呢,先说那祥云,璀璨笼罩,变化无端,时有彩色悦目,时有清净平心,总之就是颇有神效,乃至照得这浮念台上竟生出另一番别样景致!”
要怪,只能怪这些神仙的嘴巴实在厉害,若是装模作样地想要说些什么来诓骗哄人,那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于是在谢逢野无奈扶额之下,小玉兰当真信了。
他下意识就去看身旁那棵霜树,却不妨被玉庄真人轻轻敲了脑袋。
“小妖怪看哪呢?”
“您不是说树吗。”
“是有哇,祥云也有老树也有。”玉庄摇头晃脑地说,“不过,如今那祥云泛红,化成透粉玉兰一朵,将将好落到这老树心口上了不是?”
他目光不住地在上神和玉兰身上来回打转,也不管当事人如何,身后的月舟笑得又往江度身上挂。
浮念台也由此得了场许久未有的热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上神忽地变了忙了起来,似是天界刚刚要成立,天大地大总有忙不完的事务。
玉兰时常乖巧地坐在槛前等他披星而归。
倒是玉庄和月舟似是闲得很,逮着空就要过来找玉兰说话,时日久了,连白玉春都被带着一道谈天说地。
那时候天穹上总是涌动着干净纯洁的蓝,静谧一抹挂在霞光尽头,看着看着心头就莫名熨帖。
那是小玉兰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家,什么叫做朋友。
也因玉庄真人时常照顾,谈笑之余也会借着玩笑话讲些真道大法,玉兰和白狐狸颇为收益,在天界这短短几年,倒要比他们之前在人界苦苦修行来的更为有效些。
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美好,以至于谢逢野看着看着就忘了离开。
那些过往风流尽数摊开于面前,历史就这么活了过来。
直到某次玉兰忽地浑身发痛,咬着牙撑了几天装作没事,最后才被上神发现。
可怜瘦瘦弱弱一个娃娃,硬是烫得像棍热碳。白玉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连忙去跪请上神出手相助。
上神赶来时,身边还带着玉庄。
玉庄将折扇别在腰间,凝眉伸手去探小树妖魂台,末了带些惊色松开手,又面带疑色地重新探去。
如此往复几回,才听他对成意说:“你这小树妖很了不得啊。”
成意抱着玉兰,只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讲。
身旁的白玉春就没那么好耐心,连忙说:“还请真君救命!”
“救什么命?”玉庄眉目舒展开,又懒洋洋地拎出折扇,“既无性命之忧,何来相救之说?你这小树妖,生了禅心啊。”
白玉春没听明白。
禅心。
无思量,得清净,生如莲花与日月,方得禅心。
那是超脱时世俗的快乐和安详,也是众多修道者希望达到的境地。
白玉春是知道这件事的,却不知为何会生在小玉兰身上。
连上神都略显愕然:“真君是说禅心?”
“是。”玉庄停了摇扇的手,又重复了一遍,“这小树妖,生了禅心。”或许是看面前的成意和白玉春大有准备一问到底的架势,他先一步抬扇止住两人话口,“莫要问我,我不是天,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这小妖怪会生出这么个宝贝东西。”
“总归,万事各有缘法,指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要用到呢?”
玉兰生禅这件事虽然闹了几天,后面待他醒转过来,上神和白玉春都只告诉他起了场热,算是生了场小病,叫他莫要多想。
在玉兰病痛这几日,成意一直都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白玉京压根插不上手。
玉兰熟睡的时候是,他要么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再时不时地探手去感受下玉兰魂台情况,然后把他被褥拉高些。
要么就是很长时间地盯着床榻上的小树妖看,长睫垂眸,也瞧不见他眸里到底带了些什么情绪。
这小小一殿,久久无人出声。
与此同时,谢逢野也盯着成意上神,那个曾经的自己。
万事有度,身形如尺。
看着这芝兰玉树明月入怀来的谦谦君子。
谢逢野脑中有千般思绪翻腾,竟也不知该从哪件事开始想起,只好被他们这般沉默感染,一同陷于这无风无浪之境。
直到玉兰又开始活蹦乱跳,那些吵吵闹闹的神仙似乎清闲不已,非要用祝贺为名相约着出去走一遭。
说北境有山名昆仑,临天接日,风光大好。
恰逢月舟还是掌风司雪的神仙,非要闹着大家一道去昆仑看雪。
“曾经路过一回,恰逢手头还剩些残雪未布,看那些乌黑山石嶙峋怪可怜的,我便随手将袖中残雪尽数撒下去。”
月舟面上泛起回忆的神色,眸光闪耀,“那情那景,世间极致!若能让我年年月月长留那境,死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