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度。”月舟执剑于前,任由烈风扑面而来。
他问:“怕吗?”
“怕不怕的,还重要吗。”
江度念咒固好自己心神,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到月舟身边,一同凝视云天尽头那团浓雾。
传言和故事相差甚远。
那从地底爬出来的怪物哪里能见到面目如何,它周身都被浓雾笼罩,浑然一幅暴怒之状。
如此便不可镇压只可屠戮了。
同先主战的月舟心法不同,司家专修一个护身护世的道法,是以他要稳住自己心神,那么就可护着月舟一路杀过去。
那日不成眠上空雷鸣电闪,天兵整军而下,那般净白浩荡的灵光在后面数年都消散不去。
其中有道火金灵光悍戾而去,在周围灵光都被挥退难行之时,唯有月舟纵身而往。
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剑诀稳悬胸前,脚尖所落之处,皆有万世风雪来祝。
江度适中跟在他身边,操纵着法障的手一刻都不敢松懈。
不过数百步远,因有腥风作乱,还要险险避开那些夹带着诡异符咒的雷电。
此一路过去,有如攀山。
本以为是个凶兽,可越发战至面前,越发瞧不清其面目。
那些黑雾只要攀附到手脚便生无边吸力,直要将所有东西拉扯过去。
身入其中,目之所及皆是浓云墨天。
起初,江度和月舟尚能挥断浓雾救下途径的仙官,可越往后他们几乎连自身都难保。
“扬汤止沸!”月舟索性收了灵光,朝江度喊“且用法障护住你自己便可!它想拉扯我过去,我便顺了它的意!”
吼罢,不等江度回应什么,自个便破了障飞身而入!
一身灰袍恍若落叶被搅入浓雾中,眨眼就再也瞧不着。
“胡闹!!!”
江度才拉住一个仙官,尚来不及安置,见此情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反手把那仙官抛了就纵身去追。
腥雾深处连辨物都困难,遑论寻一个月舟。
正是心焦时分,他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放出神识穿过这座巨型雾障,终于在顶上搜得激打阵仗。
瞧着应当是那怪物的头首部位,月舟发狠招灵雪成剑悬绕身后,万千灵剑当空展开,其景耀耀灼世!
月舟独身悬于剑屏之前,再睁开眼,万剑齐动!
浩荡剑风足以削山平海,引得无尽渊崖震不歇!
偏偏此击只轻撼了那怪物,万千灵剑只触到了黑雾便如软羽拂动风全数瓦解!
便是余下的剑气也只让它后仰片刻,很快就重新站稳。
腥云浓雾瞬时燃起,宣告着它的怒火,随着一声戾喝,怪物震怒之下猛奔数步踏碎无数仙骨,再往外,莫说九重天,便是三界上下也能毁得!
这是白日噩梦。
必须让它停在这里!
“这他娘。”月舟难得说了句粗话,勉强稳住灵力枯竭的魂台,刚蓄一击再次出手,可这次剑阵面前有幽蓝法障攀附而上,这次却不是护住他,而是裹住了那怪物。
还有那怪物身上的浓雾!
既然剑气伤不到那怪物,不如借法障将它推下无尽渊!届时诸多神官在旁,何愁不能将它镇于无尽渊底?
司家法障若要起境设阵护住什么,必是千法难破,此来趁着法障做保还能多添一层成功的可能性。
这断然不失为一个良策,可问题出就出在:起障之时,施诀之人不能离开所护之物。
也就是说,能将那怪物重新推入无尽渊。
但江度也会被这么一道压下去。
剑阵已重新倾轧而去,因着动了怒,月舟这击已使出了背水一战的决心,箭已脱弦,哪里还有停手的余地!
“你!”月舟从未这么狼狈过,他死死盯着那缕玄衣拦在剑阵面前,张口就尝得一阵腥甜,“江度!!!”
即便被这么吼一声,江度却是头也不回,就这么被法障坠着往无尽渊里砸了进去!
那长离殿啊,出了两个做事不管不顾的神仙。
月舟见状毫不犹豫地敛身而下,浓雾阴暗,两道光影追逐着下落。
去了又能如何尚未想出,月舟只恨不得能一步跨过这万丈无尽渊。
耳边呼啸的风声却忽地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
月舟这才发现头顶上不知何时悬了一轮巨大光障,其间字符灵咒尽显道法玄妙。
来人一身紫袍,头顶只一根木簪,眉目清澈又分明。
“别来无恙啊,月舟神君,是我们来晚了。”张玉庄谈笑轻松,手上在微微用力,拉住一个灵力几近枯竭的月舟绰绰有余。
“你那朋友无需担心。”
他目光所指之处,江度和浓雾正在急速下坠。
这句话没能起到半分安慰作用。
月舟哪里经得住劝,更顾不上礼貌和风度,当即挣脱了手就要继续去追。
才甩开那张玉庄,忽听耳边有泠冽风声席卷而过,只见一只手停在他身侧。
来者脸上戴着面掩,手指如玉,掌心朝着无尽渊的方向微微合拢五指。
停了那怪物和江度的下坠不说,还将浓雾牢牢锁在原地,顺便把江度从崖底扯了回来。
单凭一手便止了如此倾天大祸……
张玉庄满脸骄傲,笑眯眯地介绍:“这便是我们浮念殿的……”
“──狗屁东西,早不过来。”月舟好脸色都没给一个,飞身下去接江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