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将金迎打横抱起的一瞬间,周围有婢子观察到她鞋底纹路都是精挑细选好的鸳鸯纹。里里外外都是做到细致入微的,容不得半点差池。
这才将红盖头给金迎盖上,她抓着金喜的臂膀,和他小声聊天。
“等会要拜祖,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跟娘说的?我替你跟她说说。”
出嫁这日,要上香请祖宗,叩拜请愿,保佑她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嫁过去,享受荣华富贵。
“不用。清明时我见过阿娘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和她说吧,让她放心你。”金喜撇了撇嘴,“我是不放心的,汪鸿之要是待你不够好,你得回来,姐姐,你得回来。”
金迎笑道:“我当然得回来,我又不傻。你也不要担心我,金喜,我们之后还会常见面的。我只是嫁人了,不是不见面了。”
汪鸿之拜了金辉,两人说了些场面话,横竖不过是让他放心将女儿交给自己之类的话。看到金喜将金迎抱出来,他走过来打算要接,一边被媒人拦住,一边被金喜躲开,让他空手摊着。
媒人笑着说:“姑爷还是太心急了,这还没出门呢,让小舅子来吧。”
金喜朝他哼了两声,就差没吐舌头做鬼脸了。
金喜将金迎放到蒲团上,和汪鸿之一起跪着祭祖,三柱清香点上,摆着许多菜肴。负责祭祀的老人在边上念念有词,语调悠扬绵长,用着唱腔,像是在说古语,没什么人能听懂,也不知道祖宗们能不能听懂。
礼毕,同家人亲戚告别,金喜将金迎抱上了花轿,再三嘱咐抬轿的人不要太抖,不要戏弄新妇,要稳妥一些。
等金喜退回朱红大门前的台阶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声“起轿”像是把他强行拉入另一个画面,紧接着唢呐声闯入了云霄,像是要掀翻这天,敲锣声、打鼓声、炮竹声齐响,好不热闹,几乎要听不见人声。
金喜有些恍惚,方才金迎忍着难过不哭时,在自己手臂上隔着衣物掐出了红痕和印迹。如今一派热闹祥和,像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悲伤难过。
金佑方才还带人在队伍后面打点抬箱的帮工,给他们封红。赶到前头就只能看到轿子走远了,热热闹闹的,反而自家空空荡荡的。
他来不及拾掇自己的情绪,迎亲的队伍出发了,他们也得送亲了,迎亲队伍离去后,送亲队伍随后赶去。
前脚两位新人入场,后脚金喜他们送亲的也来了。
今日金喜不方便和裴焕生同桌,只见裴焕生如今已经坐在席间和别人交谈甚欢了,推杯换盏之间,尽是谈笑风生。
像这样大富大贵之家的婚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结缘攀附的好途径。更别说如今的“红人”裴焕生,想要和他谈生意的人实在太多,平日里见不上几面聊不上几句,在这里却可以拉着人畅聊。
裴焕生和人打了几个机锋,他今日的心思分明不在生意上,连大家喝的酒是青瓦楼的浮玉春他也不提,有人喝出来了才知道是他的酒。比起这些生意事,他仿佛更在意今日的两位新人,仿佛他才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人。
金喜知道,他不过碍于汪金两家的面子,尤其是现在还和汪鸿之合作生意,更是不能出岔子。再者,若是谁和裴焕生都能这样轻松谈成生意,那他裴焕生也不用做生意了。这样一个掉钱眼里的人,心计也是多的。
可是一旁偷偷看着的祝升并不清楚这些,他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在席间游刃有余的裴焕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和两三个人聊过了,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不像是谈成,也不像是在拒绝,像是在闲聊,却又太短暂。
裴焕生对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笑意不达眼底,不够真诚,像一个虚伪的商人。兴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祝升看着这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兴许是哪里出问题了,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明明已经梦醒了,却还会让人魂牵梦萦,会在梦里梦见,会惦念他。这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以至于他不得不在今日,趁着汪鸿之和金迎大婚的日子里,他像个窥探别人生活的人,偷偷注视着裴焕生。
他倚在墙边叹了口气,莫名有种无力感。
他忽然皱起眉头,抬起头来,脚尖点地飞上了屋檐。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穿着灰粉色劲装的女子,她腰间悬着一块黄玉,旁边是一柄短笛。她料定他会飞上来,甚至都没有惊讶。她淡淡地看着祝升,说:“找你好久。”
“盼。”
祝升没有想到,盼居然会主动来找他,她大多时间都在夜桥,只需要负责收集情报以及安排大单子。
她还是那样,说话不拖泥带水,直接进入主题:“湘水一带倚南庄的陆淼,前段时间在我们这里下了个单子,说要买一个叫‘谢风雪’的人的命。不过七桥其他人都拒绝了,这活也不好交给其他人做,他们没这个能力,因为这人手里有‘悲离别’。”
见血封喉的剧毒悲离别,再厉害的高手沾上也会直接毙命。
“悲离别么?”祝升皱起眉头,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似乎和裴焕生正在找的李何欢有关。具体情况他并不清楚,对于这件事情,本能告诉他不要碰。
可他还是会忍不住。
“我打算去找这位‘谢风雪’,再决定。”
“随你。”盼没有什么所谓,将一纸单子交给了他,“最近的消息是,他马上要到洞庭了,身边有个瞎子,妙法宗来的,会武功。最后,不管杀了还是拒绝了,随便找个分舵传消息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