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闻言,方才止了思忖,抬手按了按眉心,“大周的时间不多了。”
“嗯。”容诀并未置否。
举步走到桌旁,将里面的食物一碟碟摆放好:“时间固然重要,龙体也不能不顾啊。”
一豆灯火下,殷无秽望着容诀俊秀昳丽的侧颜,眉宇间的阴霾不由一扫而空,心头放松。
一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欢和安宁。
“陪我一起用晚膳。这一次,不准再拒绝了。”殷无秽走近,想从身后抱他一会,但到底没敢,只是出言让人留下。
容诀点头,他本就带了两人份的饭食。
正准备吃饭,殷无秽又开口,叫了一名士兵过来,让他将后厨炖的汤端来,容诀执筷的手一顿,看向他。
殷无秽抬眼:“药不用再喝了,身体还是得补。不过几日的功夫,瞧着竟又清瘦了些。”
容诀垂目自视,并不觉得自己瘦了,几日的时间能看出来什么。
不过他也没再拒绝殷无秽,安静陪他用晚膳。
政务繁多时,殷无秽吃饭速度比平常要快不少,容诀的汤甫一端过来,他已经吃完饭去处理军务了。
容诀起身欲走,省得打扰他。却被殷无秽再次喊住:“别走,再陪孤一会,你坐这把汤喝了。”
容诀重新坐了回去。那是一盅鸽子汤,里头搁了人参,还有其他几味相辅的药材。他浅呷了一口,汤有药味,但不浓,总体来说鲜美更甚,分量也不多,刚好一人。
容诀捧着汤盅,坐在小四仙桌上静静地喝。
见殷无秽在批阅奏折,应当是八百里加急传回宫里催运粮草的折子。
前线后方同时遭遇困境,我军瞬间变得左支右绌。这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形势极为不利。
一时间,容诀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空气须臾陷入缄默,只有容诀偶尔喝汤的轻微声响。
殷无秽写好折子,还有一摞军务要处理,他本该是郁燥于心的,这一年来几乎日日如此。
然而一抬眼,看到不远处坐着的容诀垂首喝汤。这人鲜少有这么文静的时候,偶尔连喝个汤也能走神,想起来才慢慢地喝上一口,殷无秽心情不由渐次平静。
不用再硬逼着自己及时想出策略,反而能一步步梳理脑中的草蛇灰线。
天气寒冷,士气本就不如平时,后方支撑是一定要跟上的。殷无秽已经下达了催运粮草的谕折,加紧些赶,应当来得及。
至于前线,这毕竟是才来济州的第一天。
刚到颐州时,殷无秽的心情比现在还要沉重,也都坚持过来了。
既然无从下手,同样说明哪里都可以动手,倒不如直取几处重点城区,先一探车代虚实。
就算被阻拦也不要紧,正好了解他们的战略布局,出其不意,率先打破处于下风的僵局。
此时,容诀已经喝完了汤,殷无秽正好和他再商榷一番。
容诀听完,并没有给予什么有效的意见,济州的状况他也不甚熟悉,赞同了殷无秽的决策。虽然并不觉得稳妥,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嗯,那就这样,明日一早我再和几位将领安排具体计划。时间不早了,阿诀早些回去休息。”
殷无秽目光专注,仿佛一层温柔的注视,容诀略微别过了眼,“陛下也早些歇息。”
说罢,快步离开了营帐。
济州城的晚上比在颐州还要寒冷,冷风刮在脸上,容诀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神智却清醒了许多。他裹紧身上的大氅,回到自己的营帐,洗漱就寝。
夜半时分,容诀是被冻醒的。
醒来时他整个人几乎蜷缩在被褥里,衾被中一丝暖气也无,容诀下意识蹙紧了眉,披上衣服。
他的营帐里一应配置都是不错的,被褥厚实,床边点着一盆炭火,营帐也驻扎地密不透风。按理来说不该这么冷,冷意却细细密密地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刹那间,容诀瞳孔紧缩,倘若连他的帐里都冷如冰窖,那整个军营岂不是——
容诀蓦地披衣下床,快速穿好衣服,拉开营帐帷幕。
他甫一拉开门,但见一袭玄色戗金龙纹大氅的殷无秽站在他门口。
殷无秽见他就问:“被冷着了吗,怎的就穿这么点?”
他原本在账中处理冗余的军务,刚准备睡下,却察觉天气越来越冷,不放心过来看看容诀这边的情况。
结果就见他穿的这么单薄,连大氅都忘了系。殷无秽赶忙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穿在他身上。
容诀抬眼,道:“陛下,军营。”
殷无秽和他目光对视,霎时间他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两人眼神中有同样的严峻波光流转。
“先去问问济州刺史是何情况。”殷无秽带上容诀离开。
一路派人吩咐各营帐注意防寒,分发炭火。
三更半夜的,济州刺史辗转反侧,冷得睡不着。他刚起身重又点燃烛火,他的营帐门口立即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济州刺史走近账门。
营帐帷幕唰然打开,来人赫然是皇帝和军师。
济州刺史顿时领会他们的来意,行礼之后长话短说。
原来这济州城冬季一入夜间气温就会骤降,昼夜温差极大,因此每家每户都修了炕,冬日里睡在炕上,倒也不觉寒冷。
这原是北方常见的做法,济州城因为特殊的气候影响,效仿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