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诀顿时想抽回来,他却不让,反而握地更紧,五指都扣了进去,继而收紧。
殷无秽转过头,深邃而专注的瞳孔中倒映出容诀侧颜,青年低沉而愉悦的声音落在耳畔:“你看,孤终究,还是将你的手给捂暖了。”
容诀蓦然回想起当年和殷无秽的那番对话,心脏不由为之狠狠一悸。
连指尖都猝然蜷缩,却是将殷无秽的手抓地更紧。
之后,容诀再没提过这件事。既然殷无秽如有神助,他也不能落于下风了。
他联系上昔日的东厂,通过对方的活动轨迹成功对接暗线,已经取得那边的回复。不过事关重大,契约文书需要容诀亲自过目,签字盖章,最快也要两天时间。敲定以商为政用后,采购棉衣也需时间,容诀至少要离开四五日。
殷无秽给他拨了一支精锐随身保护,再加上他手上可用的人手,安危自是不成问题。只是,殷无秽有点舍不得,放不下。
容诀临出发前,被殷无秽倏然叫住。
他有点怔忪,该商榷的都已经商榷好了,难道,殷无秽反悔了吗。
毕竟,他手中掌握的是足以覆灭殷无秽的权力,没有哪个帝王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真正交入旁人手中。
还没想完,就被殷无秽严丝合缝地抱了个满怀。
容诀如今比殷无秽矮了将近一个头,被殷无秽抱在怀里的时候只能将下颌垫在他肩上,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不知是该推开殷无秽,还是怎么做。
殷无秽闭了闭眼,轻嗅容诀身上温暖的气息。
“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容诀被青年话音中浓重的不舍惊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殷无秽磨磨蹭蹭的,原是因为舍不得他。
最后,他还是虚虚伸手抱了殷无秽一下,“嗯。陛下也是,作战小心。”
殷无秽重又紧紧地抱住他。
直到不能再拖延,双方都有要务忙活时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容诀转身离开营帐,带上精锐士兵策马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殷无秽方才一整军队,再一次率将领主动发起进攻,力图破开敌军的围剿游骑战。
接下来的几天,容诀整日穿梭市镇,和愿意签下契约的商户洽谈斡旋,给予他们充分的保证和权益,享受官府产业同等待遇。
有皇帝谕旨凭证,商人无有不信,而且只是为将士们提供棉衣,等同为朝廷提供赞助;本来就该交的税收充作军饷,商户无不乐意。
从长远发展来看,显然他们可获得的利益更巨。
有领头的商户主动签契,容诀气势惊人,他所保证的权益更是极具说服力,事情办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一应流程很快走完。
按照大军数量提供的棉衣分为两批运送,一洗一换,考虑妥帖。
昔日的东厂二档头裴钰亲自派人护送,他邀请容诀多留两天,好恪尽主谊,盛情款待,容诀皆婉拒了。都是为朝廷办事,既然过的风生水起,以后也不愁见面时机。
裴钰了然,不再留他。这对曾经的首领和属下依旧默契。
容诀办妥了事,没有耽搁,第一时间赶回军营。
与此同时,殷无秽却在军营大为光火,龙颜震怒。
整个营帐无人胆敢靠近,帐外守卫更是个个噤若寒蝉,垂首敛眉。
和最近一直不顺的作战无关,是后方出了问题。
今日一早,殷无秽收到朝廷紧急送达的八百里加急奏疏,奏疏中称,粮草遭遇山体滑坡,损毁大半,到不了了。
殷无秽起初并未生气,只是不解和忧心。毕竟,按照粮草的押运时速,下一批粮草怎么也该送达了,又怎会遭此横祸。
他又仔细查阅了奏疏中所载突遇山险的地点,赫然发现这批粮草竟还停留在半路上,而粮草押运官中,居然加入了河道督运的人。
这就更不该了,冬日粮草紧缺,殷无秽早就批过折子催促。
不说昼夜疾赶,便是按照正常速度行进,也该即将到达了。
再看这粮草押运官人员,电光火石间殷无秽遽然明白了什么。
粮草押运官是位藉籍无名的小官,无党无派,便是犯了重罪,被杀了头也不会有人问津,而他押运粮草途径的地点恰逢是河道总督管辖的地盘。
这河道总督距离擢升也不过一年两载的时间,奈何遇到瓶颈,政绩上难再突破。
殷无秽还在皇子夺嫡时期,都转运盐使司倒台,河道督运部门顺势成为最富庶的官职。也难怪河道总督坐不住了,拼了命地想往上爬。
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把心思动到粮草上面。
故意拖延粮草运行速度,再利用粮草押运官失职之责,抢过他的职务,好为自己的政绩铺上最后一块垫脚石。按照河道总督的计划,本是可以加速准时运来的,中间打了个时间差也可以完全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忽略不计。
却偏偏,因为中途耽搁了时间,押运官员路过山区时没有躲开本该早就错过的天灾。
粮草损毁,原定的时间到达不了,瞒不住了,终于暴露出河道总督做的马脚。
好一个踩着国难升官发财的蠹虫!殷无秽想通一切,怒不可遏。
每次处理朝堂政务,他都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地强调这次战争的重要性,绝不准出任何纰漏。竟还有人从中牟利,不知悔改,视全军将士性命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