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等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还不见殷无秽人影。平日不管多忙殷无秽都会赶回来陪他,今日这般反常,连晚膳都不回来吃了。
果然,还是被那些奏折影响了么。
如果不想,如要拒绝,哪怕是很为难,殷无秽也该回来同他一起商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了无音讯,教他担心。
一时间,容诀也没有心思用膳了。
他命人将两人份的膳食装入食盒,准备前往御书房亲自看看殷无秽。
一路上容诀心情都很复杂,逐渐变得沉重。不过是劝谏他的奏折而已,不想答应大可不予理会,何至于如此如临大敌。殷无秽有心事从来不会瞒着他,可他今天的表现也实在太过反常了。
容诀不愿往妥协的层面猜想,但实在是,他想不出旁的缘由了。
但愿、但愿——
他不要食言。
否则,容诀真的会承受不住。先帝利用他,他尚且可以留在朝堂继续为先帝办事,但殷无秽不能。或许是他对他太好,又或是殷无秽是他真心爱慕的人,与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导致容诀眼里揉不得沙子。
倘若他食言而肥,那么他二人之间,也就彻底宣告结束了。
容诀不会再为他留下。
所以,最好不要是那回事。
容诀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几分,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等他走到御书房,外头听唤的总管太监立即向他行礼,刚要进去禀告殷无秽,就被容诀抬手制止:“不必了,咱家自己进去瞧瞧陛下。”
“是。”总管太监知晓些他二人关系,不敢多言,忙侧身让容诀进去。
容诀举步跨过门槛,一连穿过两扇门扉,来到御书房内室,也是殷无秽处理朝政的地方。见他还在埋头专心致志审阅奏折,容诀心头微松。
往里一步步走近。
听到脚步声,殷无秽一抬头,眼前唰然一亮,声音明显上扬噙着愉悦:“阿诀,你怎么来了?”
见到他和平时别无二致的反应,依旧满心满眼都是他,容诀不禁莞尔:“来看看陛下,怎的这么晚还没回来。”
闻言,殷无秽这才发现天色竟这般晚了。
他今日又召见了大臣,耽搁了预计中的批阅奏折时间。本想加速处理完再回去的,没想到,还是晚点了,叫容诀担心地找过来。
殷无秽忙放下奏折,过来牵着他在一旁的八仙桌边坐下,将容诀提过来的食盒一一摆盘放好:“今日事情多,本想尽快忙完回去陪你的,结果还是误了时辰。”
不管多忙,殷无秽都会按时陪他吃饭。
容诀身体底子虚弱,按时用膳是休养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项。今晚他险些忘了,殷无秽心头自责,忙给容诀夹了一筷燕窝鸭子,叫他吃饭。
吃饭容诀不急,心头一块沉甸甸的重石放下,他胃口都变好了。
吃着殷无秽为他夹的菜,问他:“你还有多少奏折没批完?”
殷无秽又给他夹菜:“不多了,还剩下几份。吃完饭你先在这里的软榻上休息,等孤忙完一起回去。”
容诀莞尔:“嗯。”
他没有问殷无秽是怎么处理那些奏折的,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他心里装的只有自己,如此,就足够了。
容诀相信他。
两人温馨地在御书房吃了晚膳,席面自有下人收拾,殷无秽先去将奏折处理完。容诀本是要坐到软榻上休息的,见状,倏然好奇殷无秽处理公务时的样子,便跟过去看。
殷无秽一回头,见他在自己身后,当即执了他的手,将人牵过来。
“你坐这里。”
容诀眼睛微微睁大:“这里?”这可是龙椅,他如何能坐。
“无妨,你坐便是。”殷无秽莞尔,抚上他肩膀,将人轻按下坐好。
容诀刚要问“那你坐哪里”,就见殷无秽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剩下未批阅的奏折搬过去。
殷无秽道:“孤今日拟了几份擢升的谕旨,你帮孤看看,妥是不妥?”
说罢,将其递给容诀。
容诀接过来看,起初他是真以为殷无秽遇到了难题,拿捏不准才叫他看的。直到一连看了几份,他终于察觉出不对,目光一亮道:“你册封的这几位,是今日劝谏你选秀官员的对头?”
殷无秽颔首。
他本来是想等事情全都解决再告诉容诀的,可今晚容诀来的步履匆匆,眉梢轻皱,殷无秽便知他心里极为在意。
不愿他有一分一毫的不痛快和疑窦,殷无秽先告诉他。
“这些官员家也都有女儿,若要再劝孤选秀纳妃,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按照政绩,这些官员也合该擢升了,说得过去。”
容诀看了谕旨,心头忧虑放下。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他道:“利用权力制衡固然可解一时困境,却也撑不了多久,陛下总不能一直给人擢升。”
闻言,殷无秽微微一笑:“不妨事,孤自有办法,你只管放心。现在不过开始,成效并不显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他胸有成竹,容诀便彻底放心了。
这件事,他并不打算插手。不是管不了,而是想看看殷无秽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想知道在这片政治利益的漩涡中,殷无秽到底有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爱他。
他终究,还是恃宠而骄了。
但是,容诀十分沉溺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偏爱宠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