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用谛听视角的时候，他还可以把小顾叼起来就跑。哪怕是只猫儿狗儿，他也能多做点什么。可是作为一只飞蛾，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顾见承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飞蛾如梦似幻的翅膀，黑沉沉的眼睛里亮光越来越暗：
    “你为什么一直在厨房里呢？”
    “人家都是梦见美丽的大蝴蝶，为什么我就是飞蛾呢？”
    十三年的梦境破碎了。
    被困在茧中的人撕开了它，却发现自己还在厨房里。
    破茧成蛹，也只是看清了一点真相。
    眼睛暗暗的小顾站起来，为了打碎厨房弄得满身是伤。
    打碎第二层副本，破蛹的人没有化作美丽的蝴蝶，而是变成了一只飞蛾。
    飞蛾看见了火光。
    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火光里看见了食物、房子，和家。
    飞蛾为什么扑火？
    因为他在火光中看见了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
    那是幻象吗？他不知道。
    但也许，他拼一拼，就能够把幻象变成现实呢？
    想要扑火的人，得先把自己沉在最深的暗影里。
    藏在阴影下的星核，一直都是燃烧着的。
    顾见承从梦里惊醒了。
    寝室里很安静，只有室友们的呼吸声。
    詹言的呼吸声格外鲜明，像磁铁一样把他抓了过去。
    言言醒了？
    顾见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詹言的呼吸声有些快，听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顾见承一下就有点慌。
    “言言？”他小声问道。
    “嗯。”詹言用气音回应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梦。”
    顾见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总觉得詹言的气音里有些鼻音，像是要哭。
    顾见承想去抱他，一翻身，铁床发出嘎吱一声响。他下意识就停了。
    寝室里就是不方便。顾见承咬住嘴唇，刚想再动，忽然听见头顶窸窸窣窣的响。
    詹言把手隔着床头的栏杆伸了过来。
    “小顾……”
    顾见承立刻拉住他的手。
    两只手都暖热热的，两双眼睛都睁着的。
    天花板很黑，空气很静，握在掌中的那只手柔软有力，一下就把人从梦里拉了回来。
    顾见承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渐渐安定下来。
    第289章
    床头的铁栏杆凉凉的，小顾的手热热的。
    詹言想要在最早最早的时候遇到顾见承，可是他们之间隔着那样遥远的时间。
    在那个多重副本的第一重破碎之后，他就跟着打破副本的顾见承一起来到了第二重，他看到了顾见承是怎么打破第二重副本，从第三重里获得技能的。
    顾见承在取得技能时精神受到影响，他再一次看到了幻象。厨房里燃起火光，回不去的家乡像是火光里的幻象。小顾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飞蛾。
    詹言会在梦里变成飞蛾，是因为他一直附着在小顾的潜意识视角里。
    他想从最早最早的时候就遇见小顾，想要陪着他一起走过那些时间。可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詹言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攥住他的那只手稍稍用了点力气，安稳可靠，试图安抚他。
    詹言更想哭了。他睁大眼睛，放慢呼吸，慢慢把眼泪憋回去。
    小顾都没哭呢，他哭什么？
    他该生气。
    他要弄死无限！
    顾见承握着詹言的手，刚刚做的梦渐渐模糊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副本，也开始回想他因为那个副本牵连，而很久都没有回想过的曾经。
    那些镶嵌在他记忆里的怪物医生消失了。像卷子上被橡皮擦擦掉的错误答案。
    詹言的手从铁栏杆里穿过来，就贴在他耳边，和他的手紧紧握着。
    有那么一会儿，顾见承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养过一只飞蛾。它翅膀上的鳞粉轻轻撒下，抹掉了他记忆里所有的晦暗，又穿过无限的牢笼，落在他的耳边。
    顾见承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詹言的手腕上，感受着一下又一下跳动的脉搏。
    有点快，很有力气。像是生气了一样，带着他的心跳也开始变得又快又有力气。
    言言做了什么梦？
    顾见承猜不出来，只好一下一下轻轻用手指摩挲那一小块皮肤。
    指尖下的脉搏渐渐变慢了。
    是言言已经从那个梦的情绪中恢复一些了吗？顾见承猜测着。
    可是还是有点太紧了。像是在想事情。睡前想事情容易失眠，而且……好像是些不开心的事情。
    顾见承收回手指，捏着詹言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顾见承听见詹言的呼吸和心跳都放缓了。他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无声的笑了。
    转过头，顾见承在詹言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
    詹言从梦中醒来后，就开始越来越清醒。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线索和信息。这次本来也是为了查怪物医生的。怪物医生哪去了？会不会是他这个梦还没做完，怪物医生还要更靠后才能出场？
    可是他的烛龙祝福已经消耗光了。小小的蜡烛头燃尽了，只给他留下一小滩蜡泪。
    得发消息问问爸爸，能不能再从烛龙那里得来一个祝福。不过现在太晚了，他不能给爸爸发消息，不然他爸会以为他在熬夜……
    詹言又把目光挪向信息盘里那一小滩蜡泪。
    如果他把这滩蜡泪收集起来，给它重新找个芯子，是不是就还能用一阵儿？
    正瞎琢磨着，詹言忽然又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捏。像是在催促他睡觉。一根手指横在他掌心，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轻轻画了两个圈。
    詹言笑了一下。
    原本以为亢奋中的精神不会那么容易平复，可是握着顾见承的手，那根手指还在他掌心乱动。
    詹言不由自主就想起梦中小小顾把手指横在他面前，期待他站上去的模样。
    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詹言的胳膊麻了。
    他一睁眼，先是感觉自己像是少了一只胳膊，接着转头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侧脸和耳朵碰到了一个凉凉滑滑软软的东西。
    过了几秒之后，詹言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胳膊。
    喵的……这个姿势血液不通太久了。
    顾见承也醒了。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握着詹言的手，那只手又软又凉。
    他立刻就吓清醒了。
    詹言正在努力把胳膊缩回来，但不太好使，只能试着用另一只胳膊搬它。这只胳膊也不是一点都没感觉，碰到东西还有木木的知觉，已经能够预料到待会儿血液回流会有多不敢动多难熬了qaq。
    顾见承已经小心翼翼地把詹言的胳膊从栏杆缝隙里送回来了。
    他托着詹言从床上坐起来，让胳膊自然垂下，加快血液回流。
    眼下天才刚亮，只从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儿光。空气安静，鸟鸣初起。寝室里昏昏蒙蒙的。
    詹言就着这一点光亮，看见顾见承那小心翼翼又愧疚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用气音说道：“我自己把手伸过去的。”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没忍住抽了两下。
    血液回流的胳膊已经开始有感觉了，不小心碰一下那感觉……嘶。
    顾见承没说话，从床边墙上挂着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喷瓶——
    【深影顾见承借助口袋的遮掩，从阴影之海中取出了他早就买好的无痛全能治疗喷雾。】
    往前翻瓜条，这是在他发烧之后，顾见承觉得自己没有治疗能力，于是开始通过万事通购买各种治疗道具。这个治疗喷雾是和那个戳他额头的诊断之笔一起买的。
    詹言看着物品介绍里对全能治疗喷雾的注释。
    哎呀只是压麻了胳膊，倒也用不着这种级别的道具嘛。
    顾见承怕他再动碰到胳膊，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靠过去，对着詹言的胳膊喷了一圈。
    喷雾凉凉的，紧接着就开始热，像是泡热水一样。
    顾见承轻轻抬起他的手，又浓又密的长睫毛在晨光里一掀，一双眼睛幽深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还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