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陈东实终究放心不下,趁做饭的功夫,给梁泽发了条短信。
肖楠陪童童在客厅看电视,寓教动画,小蝌蚪找妈妈,童童百看不厌。
五分钟后,对面回复:“说过了,没多大事。”
陈东实握着手机,沉思两秒,冷静地回:“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陈东实掀开锅盖,往里添了些水。将燃气灶上的火关小了些,再看手机,梁泽一口气回了五条。
“真的没事,我说了,出警意外。”
“没事,你放心。”
“好吧,我的确有事,但不是因为胳膊......”
“胳膊是前天上大夜班时被打的,局里还在查,我找你是有别的事,别的,很重要的事......”
“东实,我想你了。”
.......
陈东实深吸一口气,本能地退回到厨房门后,轻轻合上门。他将眼睛凑得更近了些,确认发件人一栏的名字是梁泽后,他将那句“我想你了”翻来覆去腹读了十多遍。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太突然了吗?”
陈东实看着新进的短信,思绪恍惚,他印象中的梁泽,不应该会说这样露骨的话。
“你订婚了,”陈东实敲出一行字,斟酌两秒,补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对不起,”隔着屏幕,陈东实依旧能想到对面晕乎乎的语气,“我喝了些酒......”
“你在哪儿?”陈东实瞅了眼客厅,动画片还在放,灶上的排骨还差最后一步焖炖,“你先别动,我去找你。”
“我还在你家楼下........”对面回应迅速,像是正等着陈东实说这句话。
陈东实立刻放下手机,走到客厅抓起衣架上的外套。肖楠察觉到了什么,没等她开口,陈东实便说:“酱油没了,我去楼下买点。”
女人不置能否。
“童童,你在这儿玩好不好,妈妈去厨房看着火。”
待陈东实走后,肖楠溜进厨房。她的眼睛自然而然落在那一排调味料上,满打满算的酱油,还有一瓶都没来得及拆封,哪还需要买新的?
天外大雪飞空。
陈东实出门前留了心,给某人捎了件毛衣。刚见他在楼下,衣衫单薄,还是跟之前一样不会照顾自己。
见到人时,梁泽已不大清醒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天气的缘故,他像只小猫似的蜷在长椅上,无数雪花落在他眉头、发间,远远望去,就像一樽雪塑。
“梁警官.......”陈东实涩然弯唇,意识到什么后,复又改口,“小梁.......”
他记得,梁泽说过的,他不喜欢梁警官这个称呼。
梁泽虚睁开眼,莞尔一笑,有气无力道:“你来啦.......”
“大下雪天的,你在这儿干什么?”陈东实将毛衣塞到他手上,拂了拂椅子上的雪,同他一并坐在大雪中。
梁泽说:“我好累.......”
“怎么了?”有人的心“咯噔”一声漏了半拍,今天的梁泽很反常,连带着自己也很反常。
“还记得马德文说的那批货吗?”梁泽靠在陈东实肩头,回归正题,“我被摆了一道。”
“什么意思?”
“纳来哈根本没有货,马德文说他会亲自去盘货,北蒙的接头人也根本没现身.......”梁泽沉下头去,措辞混乱,“都是圈套.......都是马德文设下的圈套.......”
“你是说,上回在赌场,马德文故意当着你的面,告诉你有一笔大买卖的事,实则是故意放风,引你出洞,就想看那天警察会不会真的查纳来哈的场?是这个意思吗?”
“嗯。”
“那你胳膊上的伤,也是因为这个事?”陈东实抚上他的手腕,小心地碰了碰。
梁泽说:“是我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
“当马德文透风给我以后,我立刻联系了大队,定时蹲点,想来个一波集剿。”梁泽长叹一口气,“可惜谁知正中了马德文的计,这老狐狸,让队里扑了个大空。两方对峙时,我在胳膊上弄了点伤,演了出苦肉计,在马德文面前拉回了点信任。”
“苦肉计……”陈东实瞅着那条打着绷带的断手,眉尾抽了一抽,“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这副身子。”
“这是有必要的牺牲。”梁泽眼神一转,望向别处,“我好不容易进去,不能因为我自己一人的判断失误,就让整个队的人跟着我牺牲。”
“那你也不能自己害自己啊?”陈东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梁泽手上厚厚的绷带,只觉眼前人自有他的狠厉。
“我跟你说这些,是完全把你当自己人.......”梁泽被风吹红了眼,“曹建德不是一次两次让我离你远一点,为着李威龙的缘故,我们凑一起只会平添彼此累赘。可是......可是我在最无助时,能想到的只有你.......东实,你千万不要背叛我。”
“你吃饭了吗?”陈东实没有正面回答,或者说,他无颜正面回答,他没想到自两人病房大吵后,梁泽对自己的依赖会如此加剧,反倒是自己,在那次争吵后,彻底对眼前人死心,反没了那份着魔般的执念,他爱的是李威龙,不是梁泽,这是一个在心中重复千千万万遍的事。
“没有。”梁泽略平复了下情绪,望向远处,“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活在世上,也只是为一个人和一条使命。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陈东实有陈东实的,我梁泽——也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