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威龙.......”
“说啊!”
“我李威龙是.......”
“大点声!”
“我李威龙是.......”男人铆足全劲,抄起小刀,一个飞扑,朝王肖财的大腿狠狠刺了下去,“你去死吧!!!”
“我艹你妈李威龙——!”王肖财骤然吃痛,下意识捂住裂开的伤口,血透过指缝,潺潺而出,小刀就这样陷在皮肉里,不动如山。
“你敢偷袭老子?!”一脚飞踢而过,李威龙如纸张般被扬到一米开外。血痕哧啦一路,拖出一条狂蟒般的红痕,“好你个李威龙,好你个人民警察,一定要给自己留条死路是吧,那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王肖财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像拎一块死猪肉一般,将他拖到车上。他找来麻绳,一圈又一圈将人捆在后排车座上,又用保鲜膜和丝袜,将李威龙的头缠得密不透风。
“都死了好!都死了好!”王肖财癫狂不已,抬起手中的汽油罐,肆意挥洒在车身上,“敢挡老子的财路,一个小警察,一个刚出警校没两年的小警察,也敢和我作对?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身不在地狱,却胜似地狱!”
李威龙被蒙在厚重的麻绳和保鲜膜里,扑打出的呼吸,化成保鲜膜上新鲜的水珠。他听不清车外人到底在说什么,但能够意识到,败局已成定数。
唯有他......唯有那个人......濒死之际,李威龙潸然而泣,满是不服地挺了一挺,明知于事无补,仍浑然不甘。他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但最对不起的,只有陈东实一人。
火焰裹杂浓烟,如触手般钻进鼻腔,呛得男人咳嗽不已。他察觉到车厢在抖,像是被外力推引,直到火苗越来越近,从驾驶台一路攀到真皮卡座上,再到自己的裤腿上,再到身上一圈又一圈的麻绳上。
他伸出手,想要扒拉车门锁,理所当然被锁死。又莫名地,车厢里开始浸水,水位线一点点上升,没过膝盖,肩膀,最后整辆车漂浮在冰蓝色的水域里。
就像失去重力一般,水底黯然无光,李威龙凭借直觉,用力肘击着车窗。在水压的作用下,破窗并不难,他顺势游出,却在破水而出的一刻,重新被一只手摁回到水里。
“去死吧!!!李威龙,你给我去死吧——!”
咒骂声不绝于耳。
李威龙用力拖拽着那只手臂,直到将王肖财一同拖拽下水,两人在浅水滩里撕打。
“你拿什么跟我斗?!嗯?你说你拿什么跟我斗?!”
王肖财俯身浪笑,手起刀落,军刀稳稳刺在李威龙腿上。李威龙怒号一声,提起重拳,一记挥打将对方攮了出去,自己却腿根一软,像碎布条子似的,陷进了浑浊的波涛里。
对方见状逆流而上,将他从水里提了起来,摁死在沙地上,另一手猛地拔出那根扎在李威龙腿上的匕首,趁他痛得昏厥,当机立断地朝他下腹刺了下去。
“唔”地一声,李威龙浑身一怵,瞪大血眼紧捂着肚子。
王肖财没给他喘气的机会,拔出刀刃,又在他身上补了两刀。眼前人如沙包一般滚进浪里,顺流而下,卡在不远处一块溪石里,绝望地闭上了眼。
王肖财心满意足地看着失去反抗的李威龙,舀起一捧水冲了冲脸,停顿几秒,然后恹恹然往岸上走。不料当他正要转身,背后乍地传来“嘣”一声巨响。三两青烟徐徐盘起,一记子弹直直打在王肖财提刀的那只手上,疼得他登时坐地惨嚎。
李威龙来不及对峙,颤颤巍巍地别上手枪,从浪里踉跄爬起,一个劲往岸上狂跑。身后的王肖财捂着血手,满腔愤恨,怒号声灌满涧流。
“你不许走!”
身后人极力勾揽,抓着他的裤脚,如伥鬼般,至死不休。
李威龙抄起小刀,又是一下,扎在王肖财手上,疼得对方不得不松开扒拉住自己裤腿的那双手。
“你以为你回去事情就能结束吗?”听着不远处陆续响起的警笛声,王肖财捶胸顿足,“我告诉你,我们没完——!”
李威龙长舒一口气,一丁点、一丁点将身子挪进野草堆里。他根本等不到救援接应,时不我待,他必须要先自行包扎下伤口。
只可惜,自己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太密,出血量早已过盛。看着鲜红警服下鳞伤遍体的残躯,男人噎声大哭,血泪交错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师父.....威龙给你丢人了.......”
仿佛回光普照,弥留之际,李威龙看到某人站在跟前,身后繁花万丈,碧海青天,他淡淡地想:这难道就是人死之前,所谓的最后的幻想吗?
看来他真的是快要死了。
李威龙万念俱灰,王肖财说得对,现实不会像故事书里说的那样,好人打倒坏人,正义战胜邪恶。即便惨烈如此,他还是难逃一死。只是在死之前,他想要为某人留下点什么。
李威龙虚闭上眼,在草堆里悠闲地翻了个身,仿佛度假归来,一切都解脱了。口袋里的录音笔幽幽闪烁,就像冥世与凡间的最后一缕残连。
他使出浑身解数,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听起来安然无恙。
声音抖落在风里——
“东子,我是威龙........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没准我已经不在了.......
你先别急......别哭。你听好......在我.....死......死后,你一定要牢记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