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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到底怎么回事?”他颤着声问,不忘替陈东实挽上刘海,这家伙我行我素,不爱剃胡子,也不爱剃头,这才过了几天,嘴边就一圈乌青,额上的毛发也跟疯草似的,乱糟糟炸成了鸡窝。
    陈东实睁开眼,一脸虚弱道:“还不是我有本事.......你瞅——”
    他指了指外头,浅浅地笑:“那王肖财还不是被老子耍成了狗,就他......他还笑我蠢.......”
    “你在说什么啊........”李威龙听得一头雾水,又哭又笑,“你不会是被炸傻了吧.......?你别吓我东子......”
    只见陈东实自说自话道:“傻瓜,那炸药和那些房本存折一样,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真的炸死他们。更何况,你也在.......我炸死谁都不可能炸死你啊......”
    说着说着,他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我想我变得跟我老母一样了,”陈东实用手背擦了擦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这样喜欢哭,堂堂大男人,一个劲地哭,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嚎啊.......”
    “嚎,你可劲嚎......”李威龙止住悲愤,按捺不住的喜悦,一字一句道:“你能耐大着呢,连王肖财都敢骗。陈东实,这次要是没有你,我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他将头埋进陈东实胸膛,再也不顾尔尔,放声大哭。这场哭泣他压抑了整整四年,尘封了四年,就像封存在他身体里的一场风雪,如今天光得见,真情大白,他再也无需遮掩,遮掩他对陈东实一如从前的贪恋。
    “我其实一点儿也舍不得你走,我不想你离开我。我四年前做得最后悔的决定就是没有告诉你,趁你回哈尔滨探亲,就擅自离开乌兰巴托,去白俄执行任务。如果能够重选,我想自私一回,东子,我一定不会去,我一定听你的,乖乖待在外蒙,待在这儿,待在我们临别时的那个月台上,接你回家吃饭........”
    两人紧紧相拥,啜泣声交错,洇湿彼此后背一大片衣襟。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如此赤诚地拥抱,心碰着心,鼓动地跳,热烈而又鲜活。
    陈东实摸了摸他血呼啦擦的小脸,款款笑道,“我也不再说气话了.......我就是死鸭子嘴硬,就是不甘心,明明担心你,却不想承认。知道你就是李威龙之后,理智告诉我我好高兴,可感性却让我丧失理智,只觉得过去四年马不停蹄地找你,就像是一场闹剧。我不甘心,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威龙.......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不该跟你说这些伤你的话.......我才更应该去死......”
    陈东实用大拇指替李威龙揩去泪水,什么心思也没了,四年改变了太多人,改变了李威龙,也改变了自己。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幡然悔悟,这就是李威龙,这才是李威龙,这才是他会全心全意接受的李威龙,而现在的陈东实,也是对面会全心全意接受的自己。
    陈东实第一次鼓起勇气,仔细去看爱人的脸。岁月带来的不止是苍老蹉跎,还有无边的伤心和寂寞。
    李威龙也老了,从如斯挺拔、意气风发的奶油小生成了鳞伤遍体、烧疤满面的瘸腿警察,他才不过三十岁出头,男人正龙精虎猛的年纪,却磨砺得像是一把老刀,耳后甚至还掺了几根白发。
    他瘦了好多,背也有些驼了,走路的姿势更加摇摆,像刚破壳的小鸭子,第一次学会行走。
    听老曹说,有时走在路上,威龙常招来孩子的嘲笑,“李瘸子长,李瘸子短,没爹妈的李瘸子没人管。”每当这时,李威龙就揉揉膝盖,扮鬼脸冲那些小孩儿笑,把他们吓跑,或者笑跑,他总是这样,难过也要融进笑声里,不想让别人瞧。
    “你为什么不在医院好好待着呢?”陈东实靠在一堆木箱上,李威龙倒在他肩头。两人就着月光,看远处山峦晕成了水墨,在夜色下,朦胧成诗。
    李威龙接过他递来的烟,真好,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烟抽。他猛吸一口,说:“是王肖财,冒充了你,让人转告我,说你约我去陵园有事商量,我这才会出现在那里。后来想想,那人告诉我时,特意叮嘱不要告诉曹队,其实也是怕节外生枝。”
    “原来还是因为我.......”陈东实莫名有一丝窃喜,身上的伤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平时看你多冷静的一个人,遇到有关我的事,就急得脑子都不带了。”
    “你不也一样?”李威龙将烟塞回他嘴里,一脸欣慰,“你怎么能想出用假存折假炸药这种烂招数的?连王肖财也敢骗,也难怪他会气得发疯,将你暴打一顿,你现在还疼吗?”
    “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疼了。”陈东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把你美得.......”李威龙没搭理他,摇摇头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他奈何不了我们,”陈东实满心豁然,“你那时昏过去了,炸药没能起效,王肖财反应过来我是在耍他,的确把我痛打了一顿。可是曹建德这个时候来了,王肖财明火执仗地跟他们干,没拼过警察,两方掏枪对轰了大半天,最后王肖财还是输了,只能让手下拖延时间,带上两个打手,再捆上我们,先走一步,说是逃去鄂尔浑。”
    李威龙渐渐收住笑容。
    “这一站,正是通往鄂尔浑的国道必经之路。”陈东实指了指脚下,目光严峻,“咱们还不算真的解脱。”
    门外脚步声悉数响起,伴随着铁链当啷当啷摩挲着草地的清脆声响。李威龙目光一凛,下意识抱住陈东实,挡在了他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