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就没有那样多的自在了,林朝阳接到通知,下午就要进棚。
以往这样的交流项目,都是随走随看模式。当地林业部门会以点对点方式给他配备一位花农大户,有点当地导游的意思,领他四处走看。
他需要记录下棚户区各罕见类植物的生长情况,略带一些土壤分析,还要收集土培,带回上海,做进一步研究。
这些乱七八糟的,林朝阳知某人不懂,他担忧的是,出差期需要和农户同吃同住,虽时间不长,可对某人来说,恐怕是种煎熬。
村子里可没有希尔顿和西冷牛排,被子上也没有高级古龙水的味道。
甚至于夜里睡觉,只有蚊子,没有空调。
李英达,他真的受得了吗?
进棚前,林朝阳看他就一副蛮不自在的样子。初入冬没多久,天空微带雨夹雪。
林朝阳不拘,所以没带伞。倒是李英达勤勉妥帖,从他那挂着爱马仕小马驹的真皮挎包里,抽出一柄墨绿色的伞。
开伞时青翠欲滴,仿佛一片叶,雨雪里走,交映着树园里的红花黛叶,别有情致。
林朝阳愣了一下,看男人掏出丝帕,细细揩去发际线前的残粉。
他的五官,精雕细啄如美玉,即便没有镁光灯与提词牌,林朝阳依旧觉得,他好看到发光。
“好痒。”
李英达“啪”地一声,狠狠拍向腿肚,掌心留下一抹红。
林朝阳被声音吸引,从工作中抬头,看向不远处。
“你等我下,”他放下手里的胚土块,摘了塑料手套,往大棚门走。
李英达见人走近,立马乖巧站好,像个被抓现行的学生,斜斜靠在门边。
林朝阳说:“如果觉得无聊,旁边有条护城河,风景不错。”
李英达说:“我不要,再好看的风景都不如你。”
林朝阳又说:“等下午忙完,镇上有夜市,我带你去逛逛。”
“逛完了呢?”李英达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半步,一手扶住他的腰肢,一手攀上他的领带,黏糊糊道:“逛完了,是不是就要交作业了?”
“什么作业?”男人不懂。
李英达的眸闪烁不明:“能是什么作业?”他的手反复地抚,有人呼吸渐促。
“当然是......”林朝阳看了看旁边,万幸,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
李英达说:“当然是交每天晚上都要交的作业咯。嗯?林教授。”
□□狂骚。
“我还要忙。”林朝阳松开怀中人,复又将手套带上,心如止水:“我看你家空气干,你平时也忙,干脆搬几盆仙人掌回去得了,好养不费力。”
李英达眯起眼,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什么都听你的。”
“那我去忙了。”男人一步一回头,见他专心玩着指甲,头也没抬。
“英达......”林朝阳还是不忍心。
身后男人抬起头,“嗯?”
“我房号你知道的吧?”他居然又脸红了。
李英达放下手,双手背后,抿了抿嘴,“不知道啊,是你说定两个单人间,鬼知道挨不挨在一起。”
“没有的事,”林朝阳才不吃他这一套。自己为什么要定单人间,不还是因为早上某人和自己闹情绪?他一时脑热,定了单人间,他也不仔细问问自己真的有没有定。
蠢货。
男人在心里暗暗嗔了句,将裤兜里的大床房房卡捏得更紧了。
“很痒吗?”出了棚,林朝阳半身都是土,但他无心去管,注意力全都在李英达那粉白的小腿肚上。
不过只是待了两三个小时,棚区里的蚊子就好像只咬他一个人似的,腿肚子落满了包。
李英达脱了袜,笨拙地抓着,脚踝处鲜红一片,还不留神,抓破了皮。
林朝阳又气又心疼,“我都说了,待不住可以去别的地方,实在不行就回民宿。”
口吻不自觉地重了一些。
李英达握着小腿肉,嗫嚅不语,像只受伤的绵羊。
林朝阳想了会,又说:“娇生惯养,真麻烦,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李英达辩解道:“我又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蚊子,还专门只咬我一个,都不咬你。”
林朝阳突然笑了笑,想起些什么,逗弄道:“我记得老早你就招蚊子,谁让你一天到晚喷那么多香水,香水最招蚊子。”
李英达说:“哄我。”
林朝阳说:“哄你。”
“就这样吗?”他瞥了眼男人,抬起手,作势寻找一个可以托得住的地方。
这是他和林朝阳彼此心照不宣的“小游戏”,高中时排练《小王子》,他饰演王子,总想着回去看看玫瑰花。
找没找到玫瑰花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身边一直站着位骑士。
他会在无声处为自己鼓掌,在寂静处为自己咏叹,更在谢幕后,送上永不迟到的温悯目光。
玫瑰攀上城墙,骑士一人成团,你是我,誓死捍卫的信仰。
林朝阳顿了两三秒,微微鞠躬,一手背后,一手高抬,托住王子的手。
掌心朝上,恰有暖流划过。
万物疯长。
☆、傻瓜
“周覃宇,116。”“王琪,93。”“林朝阳,91。”“李升,137。”
……
班主任老程扶了扶眼镜,抬眸扫了眼座下。高三一班整打整四十二人,到勤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