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刚想拒绝,女人就自觉道:“算了算了,你在家看书吧,我去接她就好了。”
林朝阳一想,她走了,家里可不就只剩下自己和郑叔,那多尴尬。
虽不在一个房间里,可以想到要和他独处,他便觉得,无法言喻的不适。
最后还是跟女人去了。
幼儿园门口,人头攒动。林朝阳陪着女人站在偏门等,他尴尬地举着一串冰糖葫芦,女人买的,女人说:“等会你妹妹出来,你递给她,让她知道,哥哥对她好。”
林朝阳向来清楚她的脾性,总想着事事圆满,事事周到。
其实要他来说,对人对事何必这般苦心,该与你一条路的,永远都会和你一条路,不跟你一条路的,你买多少冰糖葫芦也没用。
太阳一点点沉了下去,一阵清脆的放学铃响起后,偏门的安全闸缓缓升起。
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跑了出来,家长们左拥右找地,大马路口嘈杂一片。
“郑嘉欣!”女人乍地嚎了一嗓,领着林朝阳朝人堆里走去。林朝阳磨蹭了几秒,敷敷衍衍地跟了上去,见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他们面前。
“朝阳哥哥~”女孩没有钻进女人事先张开的怀抱里,而是径直抱住了林朝阳的大腿,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漂亮得很。
林朝阳把糖葫芦递过去,“嗯。哥哥请你吃糖葫芦。”
女人笑了笑,露出一脸心满意足。
夜里林朝阳帮小妹讲题,女人跟男人在隔壁私谈。
男人说:“这次他来住几天?我看你把那床给欣欣都舍不得用的蚕丝被都拿出来晒了,就这么心疼你儿子?”
女人抹着护手霜,气定神闲道:“他现在高三,每天学习那么紧张,我当妈的想让他晚上睡好点有什么错?”
男人点了根烟,吸了两口,又说:“你对他好,我不反对,但是能不能一碗水端平。欣欣今天问我,为什么阳阳哥哥吃的饼干里有夹心,她的没有,你让我做爸爸的怎么说?”
“哎呀烦死了呀,”女人一把盖上了护手霜的盖子,皱了皱眉:“一包饼干的事,,我看包里剩了两袋,就一人一袋分给他们吃了,哪里还注意到哪个有夹心,哪个没有夹心?你今天好奇怪。”
“这是一包饼干的事吗?”男人放下烟,一脸地烦乱,“欣欣是我们的女儿,他不是,就算我们看起来关系很和平的样子,但不是就是不是,你必须要承认。”
女人愣了一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老半天,说:“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好嘞,谁比谁容易呢?”
男人说,“抚养权在他林家,你是我老婆,说起来,你完全可以当没有他这个儿子,每个月打个几百块就好了,他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女人突然急了,声音也突然尖了几分,“什么叫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你做人是不是有问题?你要是容不下他,大不了我们就离婚,离了你我又不是养不活我跟我儿子!”
“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吵。”男人将烟掐灭,袜子都没脱便扎进了枕头里。
今晚夜色格外凝重。
林朝阳回到房间,欣欣问:“哥哥去上厕所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男孩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刚刚迷路了。”
“哥哥骗人!”女孩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角,小手胖乎乎的,“这里是哥哥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会迷路呢?”
男孩哑然失笑,“是啊,在自己家怎么会迷路呢?”
可能我本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吧。
晨起时,林朝阳又听见隔壁在吵架。伴随着小妹的哭声,还有碗筷被砸烂的声音。
他惺惺忪忪地套了拖鞋,跑到客厅里一看,女人瞪着红乎乎的双眼,头发凌乱,胳膊上红紫淤青一片。
妹妹对着撒了一地的南瓜粥,哇哇大哭。
女人理了理头发,说:“起来了?起来就把牛奶喝了。”
林朝阳说:“我还没刷牙,”他走进卫生间,发现马桶没冲。
女人跟了进来,替他摁下冲水键,淡淡地说:“以后上厕所记得冲马桶,你郑叔叔说你昨天半夜起来如厕,连厕所都不冲。”
“你们就为了这个吵了一架?”男孩有些难堪,奇怪了,他昨天晚上明明没有用厕所。
女人又说:“既然到了自己家,就别把自己搞得像个外人一样,多和你妹妹还有郑叔叔亲近亲近。虽说学习至关重要,但是也要会看脸色,别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让人费尽心思去猜你在想什么。”
林朝阳默了一会儿,把头点下,“我知道了。”
李英达在楼下等他,嘴里叼着刚出炉的麻球,黄灿灿的,咬一口,满嘴都是芝麻。
他见林朝阳黑着脸从筒子楼里出来,以为他昨晚没睡好,忙把自己的李子园扔了过去。
林朝阳险些没接住,但却还是接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车,一句话也没说。
林朝阳午休时才跟李英达说了回他妈家住的事,李英达说,如果实在不开心,你可以住我家。
林朝阳忙否决:“这怎么可以?那好麻烦的。”
李英达看旁边无人,悄咪咪地抱了抱他,说:“我家房子大,就算让你爷爷一起住,也问题不大。”
林朝阳哼了一声,说:“你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