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昇痛心疾首:“你把他带坏了啊!”
“这怎么能算带坏了,就因为他那一句话,而抹杀他过往的品性?那你这个师父做得可真是差劲,你这辈子难道就没说过一句谎言?”殷霖初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双眼绽出惊人的气势,“霍峤从未说过一句要与我同流合污的话,他如此坚持自我,你却如此轻易说他变坏了,你不觉得羞愧吗!”
何昇愕然注视着那张神采飞扬的年轻面孔,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捏在肩上的那只手渐渐放松,霍峤微微睁大双眼,看了眼师父,又看向殷霖初,心口骤然发热,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霍峤听见师父一声低叹:“你说的,不无道理。”
何昇来的时候四肢健全,走的时候双腿扎满了绷带,活像两条洗净泥的大白萝卜。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小兔崽子裹这么多纱布做什么?下面条都没有这么多!”
殷霖初又要出门了,霍峤知道他要见的肯定是那一个人。
乔装过后的两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殷霖初对别的不感兴趣,只觉得他们四手空空有些无聊,买了两串糖葫芦。
不过两个铜板,看起来红彤彤的,倒是挺能挑起食欲。
但是他知道糖葫芦是什么味道,糖衣太过甜腻,山楂是酸的,即便被精心去核,表皮都是带着渣。
“武林大会这么快就要开始了?”霍峤近来一直待在殷霖初的院子里,对外界的消息多少有些滞后。
“嗯,带你出来看热闹。”
殷霖初咬了一口糖衣,打算扔了,却被霍峤接到手里,以不能浪费为由。
殷霖初不在意,肩膀撞了撞霍峤:“街边上那个,是不是你师妹?”
合瑄正被一个举着长幡的老头纠缠,被人群挤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霍峤没多想,快步上前扶起她拉着走到了一边。
“师兄!你怎么在这?是来找我的吗?”
“你们怎么回事?”
合瑄摇摇头,随即一手捂着腰又不好意的笑开了:“只是屁股跌疼了,不过不碍事的。”
她又不是打不得的娇娇女。
合瑄眉梢一扬一缓,双手往后一撑,坐在了栏杆上,对师兄豪不隐瞒,想起那算命的说的话,笑容越发放大:“那算命的帮我观相,说我面如粉桃,红鸾星动,有段上好的姻缘将近呢。”
她说起这话来,半点不觉得难为情,反倒乐得前俯后仰,坐在半掌宽的栏杆上,叫人生怕她摔下来。
霍峤微微蹙起眉心,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说这样轻浮的话,合瑄却没有被冒犯的不悦,甚至是高兴的。
这是……有了两厢情愿的人吗?
合瑄咯咯地笑过之后,问道:“师兄,什么是红鸾星啊?”
算了,她懂个屁。
“红鸾星是天上一颗吉星,红鸾星动,意味你将会遇到如意郎君,他就在你身边。”
文陌冶走过来,双眼注视着合瑄,她就坐在街边的围栏上,一身如枝头新叶般的水绿衣裳,乌发雪肤,自他看见她起,就没见过她不笑的模样。
“合瑄,开幕式就要开始了,和我去看吧。”
文陌冶对合瑄伸出手,合瑄笑着跑到他身边,转身对霍峤叫道,“师兄,你也一起来吧,听说有大和尚看呢!”
“不,我不去了。”
他话音一落,文陌冶巴不得,立刻不由分说将频频回头的合瑄强行带走了。
霍峤看她脚步轻快,左摇右摆,半点不稳重,心里哪里能真的放得下心。
他叹一口气,转身要回去找殷霖初,却发觉背后站了人。
他看得极分明,殷霖初眼睛里映着他那张脸。
他猛退一步,心口狂跳。
殷霖初和他挨得极近,他一时竟分不清,那是惊还是吓,只觉得热血全往脸上涌。
“叹什么气?你也想去看秃驴?”殷霖初少见霍峤叹气,而合瑄刚走,他只想得出这一个理由。
“喏,合瑄还没走远,你同她一起去吧。”
见什么秃驴,霍峤否认:“我不想看。”
身后殷霖初突然走了上来,牵着他的手加快了脚步:“走得这样慢,谁会等你?”
霍峤低头去看他牵着自己的手,放弃了挣扎。
混在人堆里看开幕式,没有什么奇特的,果然看点只有那秃驴。
觉能大师年逾花甲,前来主持这场武林中的盛事,自然正经装点过。
他身着圣衣袈裟,一手持禅杖,那柄禅杖杖头分作八股围合塔型,附有八个金环,金环下又衔有数个小环,举动间环环相碰,妙音便传至全场每一个角落。
通身金光熠熠,像是庙里的金佛化身,尊驾降临。
看过开幕式,人群散开来,殷霖初也带霍峤趁着乱往外走。
没走出多远,一个金灿灿的和尚抬手拦住了殷霖初。
这一异常举动引来旁人围观,他本就是乔装到此看热闹的,可不想引起关注。
不过,一个和尚,还能翻了天不成。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我有师徒缘分,不如随我进入佛门,潜心修行。”
殷霖初上下打量他好几遍,缓缓说道:“你不觉得,你做我徒弟年纪太大了些吗?”
觉能大师半点不恼,依然和善,笑脸相对:“老衲是要收你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