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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祝予怀莞尔:“听说朔西人人爱马,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朔西突骑离不开马。”高邈感叹道,“到了战场上,战马既是与我们出生入死的伙伴,更是我们的倚仗。我少时狂傲,满腔的热血没处洒,若非有追影,怕难平安无恙地活到今日。”
    高邈是健谈的性子,看祝予怀听得专注,便搁下茶盏细细讲起来。
    “有年冬天瓦丹侵扰边境,我随辎重队往白头关前线运送粮草,可雪太大堵了马道,我们只能铤而走险从山里绕路,结果半道上正好遇到了瓦丹人的骑兵。”
    “那一战打得很艰辛,冰天雪地,手都快冻没了,我一时不防,被打落了手里的刀。幸而追影反应快,一撅蹄子毫不留情地把我甩下了马,摔得是够呛,却堪堪躲过瓦丹人劈面而来的一刀,这才捡了条命回来。”
    德音听得入神,紧张道:“后来呢?打赢了吗?”
    “打赢了。”高邈微叹口气,“得亏那不是他们的主力。可惜粮草在混战中损失近半,运到白头关时,将士们已经饿了两天肚子。就靠着我们送去的那么一点粮,硬是又撑了六七日,等到了青丝阙的援军,这才里外包抄,大破敌军。”
    祝予怀唏嘘不已:“多亏了将士们在前方披肝沥胆,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朔西突骑……不愧为大烨的铜墙铁壁。”
    是啊。卫听澜手指摩梭着茶盏,神情晦暗不明。
    朔西将士用血肉筑成的铜墙铁壁,挡住了瓦丹的豺狼虎豹,却挡不住澧京的忌惮。父亲和大哥一生为国尽忠,前世却落得那般下场……
    “高将军。”德音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我能拜你为师吗?”
    卫听澜的手一顿,满脑子阴郁的想法才刚破土而出,这一打岔,好似被人一铁锹拍回去了。
    几人齐齐看向德音,屋内一片沉默。
    祝予怀轻咳一声:“德音……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该改改了。”
    “哎呀我知道,三思而后行嘛。”德音委屈道,“可我刚刚反复想了好几遍呢,我是真心实意想拜师!”
    高邈一头雾水:“你一个小女娃……拜我为师,我又能教什么?”
    “我想学武。”德音站起身,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您看,话本子里的大英雄都长您这样的——身量八尺,面如罗刹,威风凛凛,所向披靡!我虽长不到那么高,但我也想像男子一样横刀策马,保家卫国!”
    祝予怀头皮发麻。
    这一串描述莫名有些耳熟是怎么回事?
    “过、过奖。”高邈欲言又止,“祝郎君,她这……你不说点什么?”
    祝予怀不好意思道:“将军莫要见怪,德音自小对舞刀弄枪,我不愿拘着她。当然,我也没有强求您收徒的意思,师徒缘分勉强不来,您听凭本心即可,千万别有压力。”
    高邈刚要松气,就听德音赞同地说:“我知道的,高手收徒前总要先考校一番。师父要考我什么?劈、砍、刺、崩、点、斩,我都练过,要不都来一遍吧?”
    高邈面色微僵:“不,等等……”
    这怎么就喊上师父了呢?
    “不用等了,择日不如撞日!”德音一把抱住高邈的胳膊,“我现在就去院里舞刀给您看,好不好?好不好嘛,师父——”
    她一番胡搅蛮缠,高邈就神智混乱地被她拽出去了。直到看着德音不知从哪掏出把木刀,开始哇呀乱叫、瞎劈胡砍,高邈脑袋嗡嗡地站在院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他今日是来干嘛的来着?
    第022章 玉韘
    屋子里只剩下卫听澜和祝予怀两人。
    卫听澜望着院外:“九隅兄这个妹妹,还真是胸怀奇志。”
    院里德音咋咋呼呼的声音隐约可闻,祝予怀听着,微微笑了:“这样自由烂漫,也没什么不好。”
    “不担心她吗?”卫听澜说,“大烨可从未有过女子从军的先例。”
    “她有此家国抱负,我不忍夺之。”祝予怀望着茶水上飘渺四溢的薄雾,“德音有手有脚,若能学会提刀纵马,总也有一试的可能。便是不成又何妨?天下不如意事……本就十居八'九。”
    卫听澜望着他眼前氤氲的雾气,忽然很想问一句——那你自己呢?
    在市集上看到那些弓箭时,明明都拿在了手里,明明是喜欢的,为什么连试都不试一下,就又放下了呢?
    卫听澜看着他清瘦的病容,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擢兰试不止有文试,还有武试。你作何打算?”
    祝予怀笑了笑:“兵策韬略尚可一试,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不行便弃权吧。”
    擢兰试所设科目很多,允许考生选择性地放弃,但那也就意味着名次要比旁人逊一筹。
    卫听澜前世受了伤,没有参加这次擢兰试,直接被明安帝安排进了芝兰台。但他入台那日,亲眼见过台中张贴的金红榜单,祝予怀的姓名高居最上,文武皆是头名。
    擢兰试每年一次,前世为了争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口气,卫听澜卯着劲想把祝予怀从魁首的位置上拽下来,可文试他考不过,武试中骑射和长垛两项他又总是棋差一招,死磕那么些年,榜单上最高的那个名字还是姓祝。
    这次他总算能压祝予怀一头了。
    可这种感觉,竟比输给祝予怀还要让他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