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怒当中的大熊犹不解气,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那已死的侍卫的胳膊上撕咬下去,径直啃下他的一条腿。
得以脱身的侍卫们惊恐地躲在一旁,不敢再出声惹怒那熊,只有一个实在受不了惊吓的侍卫不顾同伴阻拦地跑了出去,可还没跑出去两步远,听见动静的熊便咆哮着冲了过来,一掌挥下去打断了他的脖子。
那侍卫的同伴瑟瑟发抖躲在树丛之中,捂着嘴,哭也不敢哭出声,只怕下一个遭殃丢命的人是自己。
却就在这时,背后的树杈上顿时一道冷箭射来,带着嗖嗖划破空气的声响,一瞬间狠狠射中了熊的左眼珠。
熊顿时放下手中血淋淋的人腿,捂着血如泉涌的眼珠,痛苦惊怒地发出兽类尖锐的惨叫声,而后迅速转身,越过背后两道同类插满羽箭的尸体,咆哮着冲向冷箭射来的方向。
而就在这一瞬间,丛林的另外一处也发出相同的兽类嘶吼声,方才的打斗不知怎的,又惊醒了何处的一只棕熊,两只熊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奔来,朝着射箭之人的方向扑去,面目狰狞,皆嗞着沾满血的牙,像是要一口将人生吞下去。
就在熊冲向射箭之人的刹那,原本缩瑟躲在灌木丛当中的侍卫们匆忙逃出来,冲到一棵树的背后,护住躲在那里的皇太孙江烨:“太孙殿下!您没事吧?方才已经派人回去请兵了,马上就有人来营救!在此之前,属下等一定拼尽全力护着殿下!”
一众侍卫灰头土脸,被护在他们中间的江烨也好不了多少,身上的黛紫色骑装袖口已经全部破损,俊秀的面颊上也沾着几丝尘土,额角的鬓发散落下来,带了几分落魄的味道。
他站在侍卫当中,躲在大树背后看着那两只棕熊攻击的方向,一向白净俊秀的面容上蒙起阴鸷,惯来温和如玉的眼睛里也似含着冰霜。
他身负弓箭,背上箭篓之中的翎羽箭只剩下稀疏的几支。
方才与几只棕熊的缠斗当中,身上所带的羽箭都已经用的差不多,而此刻附近被兽鸣声惊动而来的棕熊只会越来越多。人与熊近身搏斗是讨不到一丝好处的,只能在远处以弓箭的方式射杀最为稳妥,神志稍微清醒点的人不到最后一步,都不肯再轻易使用自己余数不多的翎羽箭,除了现在场上的一个人——已经杀红了眼睛的江殷除外。
江烨面容冷峻沉默地站在树的背后,用露出树干的半只眼睛平静看着眼前的画面。
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人、马、熊的尸首,如同一个个沾满血分辨不出原来颜色的破麻袋,在这些尸首的不远处,一红衣的少年站在一条粗壮的树杈之上,平静地搭弓、搭箭,而后将弓弦弓身抡圆如同满月,箭锋之上闪烁着一点冰冷的光耀,一如少年眼底的寒光。
江殷一身的红衣上晕着深深浅浅的纹路,那是干涸了的血迹,因衬着红衣因此显现得并不明显。他的衣角被什么抓破,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一角,俊朗的面容上沾染了两道血痕,不知是谁的,两只手上的血迹斑驳,干的,未干的,形成一道刺目的景象。
他平静地站在树上,脑后系着的殷红色抹额绑带在狂风中乱舞如蛇,他满身的衣衫亦在这风中烈烈飞舞如旗帜,他平静地挽着一张足有大半个成年男子高的雕弓,箭指树下那两只疯狂撞击着树干的肥胖棕熊,那双琥珀色的眼底存着平日从未有过的疯狂笑意,将他那张俊秀的容颜染上几分妖冶魅惑。
少年扣着羽箭弓弦的手掌轻轻一松,一瞬间,他怀中那一轮满月雕弓中顿时飞出一只翎羽箭,如同只从云端急速俯冲而下的雪白的鹤,带着尖锐的鹤唳朝着树下棕熊的胸中射去。
羽箭直射入一只棕熊的心口上,箭身深深没入,只剩下一小截翎羽留在外端,那棕熊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叫声,而后背朝大地重重地摔下去,令人脚下的土地也轻微震动了一下。
一只熊抽搐着倒下去,已经将死,而另一只熊见到同伴倒地,也像是受到刺激一般,愈加疯狂地想要报复树上的射箭的少年。
那只熊忽然伸出前爪,朝着树上的江殷疯狂爬去,只瞬息的功夫,便已经爬到了江殷所在的地方,它睁着猩红的双眼,不顾一切地朝着江殷扑过去,巨大的身体一瞬间便勾住江殷,一人一熊从树梢上当即滚了下去。
躲藏在另一棵树背后的江烨侍从们看到这景象,顿时慌神了:“齐王世子已经没有箭了!殿下,咱们要不要……”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江烨便淡淡微笑着打断:“你既然担心他的话,不如上去帮他?”
原本存了些恻隐之心的侍卫听见江烨的着一袭话,顿时严丝合缝地闭紧了嘴,低下头不敢充英雄。
江烨站在树后,冷眼看着江殷一人同最后的一头棕熊缠斗,轻言慢语地微笑道:“先等等看,咱们这位齐王世子,能耐可不小。”
江殷与那只庞大的棕熊一齐摔倒在地,就趁熊翻身的时候,江殷一个滚身已经迅速站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慢慢挣扎爬起的熊,眼底不仅没有一丝惊恐的意味,反而笑得更疯狂了起来,红色密密如蛛网的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白,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盯着面前摇摇晃晃凶恶扑来的棕熊,不俗面对一个可怕的凶兽,反而像是一同饥渴的饿狼对着一餐丰盛的美食。
眼底,不是惧怕,而是掠食者的惊喜。
他与棕熊之间相隔的距离有十来步,掉下树梢的一瞬间,他仍然握紧着手里的雕弓,于是此刻下意识地摸向背后的箭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