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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才高一。”
    “我都过糊涂了。”
    “逐星呢?”夏蕾问,“在哪里上学?”
    “在这儿的一所盲校学校,刚办了转学。”徐瑶神情黯然。
    夏蕾沉默了会儿,问:“他眼睛怎么了?”
    “就那回过年的时候,他磕了一跤,莫名其妙就开始起烧。当时烧得不厉害,就没去医院,想着捂捂汗就好了,”徐瑶低声,“谁知道……第二天他就看不见了。我跟他爸带他在津城治了三年,他怪我没及时送医院,我怪他只知道工作,不知道关注孩子,吵来吵去干脆就离了。”
    尽管夏蕾努力让这段对话不充斥着同情,但似乎徐瑶的悲惨如同夏日里突来的暴雨,无论行到哪里,总会有雨水潲进来。老天爷要把痛苦都汇聚在一人身上,连点空隙都不肯留。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那你现在……一个人带逐星啊。”
    “他听话,我不费劲,”徐瑶说,“平野呢,现在还皮吗?”
    “皮呢,”夏蕾指了指额头,“额头上那个小疤还在呢。你还记得吧,之前他非得耍着玩儿,摔出一脸血,你给送去医院,他还赖你家吃了顿饺子。”
    徐瑶笑了起来:“记得,记得。”
    这是七年前的旧事了。是荆玥出生的那个冬夜,家里只留了荆平野一人。他贪玩,大晚上遛出去,楼道灯那时坏了,荆平野一股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最后额头磕在楼梯凸起的锈钉处。徐瑶下楼烧纸时听见哭声,见他血流了一脸,吓得连忙抱着送去了医院。
    笑着笑着,徐瑶突然捂住了肚子。
    夏蕾愣了下,慌张道:“你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徐瑶苍白着脸勉强笑道,“我吃个药就好。”
    她拿过一旁的布洛芬,纸杯里的水已经冷却,徐瑶就水吞下去了一把胶囊。好一会儿脸色才逐渐缓过来,可仍是掩不住的疲惫,徐瑶喘着粗气,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小孩得睡觉了吧。我送送你们。”
    “那我……”夏蕾道,“明天再来看你。”
    徐瑶站起来时几乎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她扶着夏蕾的胳膊,离开时忽然叫了声“夏姐“,夏蕾回头望过去,看见徐瑶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其实死不死的,我挺看得开的。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逐星,你说,他爸爸不在,我爹妈也离开了,等我一走,谁来照看他呀……”
    夏蕾眼眶发酸:“好好治疗,别瞎说,会好的。”
    这话说得谁也不信,可还是要讲的。那点水光到底没有掉下来,徐瑶点点头,开门送他们离开。
    回去的楼梯上,荆平野问:“徐阿姨病了吗?”
    夏蕾并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在同死亡楚河汉界遥望的十六岁,荆平野只朦胧感知到其中的概念,他看着夏蕾明显流过泪的眼睛,到底没有再问。
    ·
    虽然应逐星说过“可以来找我玩”这样的话,但之后荆平野并没有再上过四楼。短暂的见面难以消除四年的隔阂,他和应逐星没有话题可讲。
    不过有一回晚上去超市的时候,荆平野偶然碰到了应逐星。
    他在拄着盲杖下楼,棍子啪嗒先试探着敲到下一层,嘴唇动着,似乎在数数,走得十分缓慢。荆平野下意识打了声招呼,应逐星望向声源,神情中透露出些不自在,他笑了笑:“小野。”
    “你去哪里?”荆平野问,“我去超市。”
    应逐星说:“我去买瓶酱油。”
    刚好顺路,荆平野于是干脆和他一起去。走出单元楼的时候,荆平野忽然发现应逐星竟然个子比自己要高半个头。上回只顾着尴尬,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荆平野没忍住问道:“你一米八几了?”
    “很久没量过了,”应逐星说,“应该没有你高。”
    两米的荆平野心虚:“……”
    “的确,”他眼尖地看见路上有个可乐罐,敏捷地飞踢到一边,罐身落到一边草地上,只发出细微的声音,应逐星安全通过这段路后,荆平野才说,“你得多喝牛奶。”
    超市就在小区楼下,很快便到了,荆平野轻车熟路地拿了两包酸条糖,走到柜台结账。
    老板正在王者峡谷鏖战,战况激烈,他飞快抬了一下头:“两块。”
    两张绿毛票子扔到柜台上,荆平野拆了酸条糖扔进嘴里,酸得直皱眉,边嚼边往里走,看见应逐星正在饮料区顺着一瓶瓶摸过去。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右手无名指下的一点小痣随着动作摇晃。
    “那是米醋,”荆平野随手给他拿了一瓶酱油,“什么牌子都行吧?”
    应逐星点点头,接过酱油瓶却没动弹
    荆平野奇怪道:“走呀,去结账。”
    “你先走吧,”应逐星轻声,“我还想再逛逛。”
    荆平野没有反应过来,迷茫道:“这儿没什么好逛的。”
    应逐星沉默了会儿,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找出来,在安静中,荆平野后知后觉意识到,应逐星似乎并不想碰见他,他有点尴尬地挠了下头,“哦”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说:“那我走了,你回去的时候慢点。”
    应逐星点点头。
    之后再碰见应逐星,荆平野就不再主动打招呼了,顶多好奇地跟一段路,脚步轻轻地,以免叫他察觉,但更多时候压根就见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