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午,家里的座机忽然响起——平常座机拨打得很少,即便打,也不会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荆平野心中咯噔一声,迟疑了下才接起电话。
那头传来夏蕾的声音,背景音嘈杂:“你和妹妹在家干什么呢?”
荆平野看了眼荆玥:“我在背书,她在看电视。”
“好,”夏蕾顿了下,才说,“今天下午你应叔叔会来家里作客,你抽空收拾一下家里,别太乱了。”
荆平野茫然:“……谁?”
“应逐星他爸爸,”夏蕾匆匆道,“先不说了,你先收拾着。”之后挂断电话。
荆平野顿时如同五雷轰顶,震惊得不知所措。
怎么直接找上门了?!
荆平野记着应逐星的号码,用座机拨了过去——先前怕让爸妈发现,因而一直没有用座机联系,现在事出紧急,顾不得这些。
响了两声后接听了,荆平野急切问道:“怎么回事啊!是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应逐星:“没,是他今天给阿姨打电话了。”
荆平野气急道:“他非得来干什么?”
“不知道,”应逐星忽然低声,“小野,我有点害怕。”
应逐星很少直白地表露自己的负面情绪,荆平野一时觉得难受,如果面对面,他尚且可以抱着应逐星,但此刻却只能干巴巴地宽慰:“没事的,可能只是来看一眼你。”
应逐星说:“我很怕会离开你。”
“不会的,”荆平野只能说,“……不会的。”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应逐星许久才“嗯”了声,说“那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荆平野又发了会儿呆,这才去收拾客厅,力图打扫得一干二净,好让应博知道应逐星过得很好,知难而退。
晚上六点半,门外楼道传来一阵嘈杂的人语。
荆平野敏锐捕捉到爸爸的声音,飞窜到门口,没有先行开门,而是趴在猫眼处,看到了一点不清不楚的边角。待人声逼近门口,敲了两下,荆平野这才打开门。
四个人在楼道处很是拥挤,但荆平野一眼看到了应博。
原因是那双眼睛与应逐星实在太过相似。
都是内双,瞳仁颜色很深,眼尾弧度偏斯文,区别是应博的眼尾很多褶皱,并且有掩盖不住的眼下乌青,显得比较疲惫。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加手中提着伴手礼,庄重得有点突兀了。
应博笑起来:“这是小野吧?长这么高了!之前见他还是小不点呢。”
荆平野顿了下,才说:“叔叔好。”
听见“小野”这个称呼,荆平野心里不大舒服——虽说先前,街坊邻里都是叫他小野,但初中荆平野的青春期时,觉得这个昵称过于幼稚,因而勒令所有人叫他全名或者名字后两个字,不准加“小”。
只有这段时间应逐星不在,因而得以赦免。
所以直到现在,周围人里,也只有应逐星会这样称呼他。
荆川:“哎呀,他高什么,现在人家学校里都有两米的呢!”
一边说,一边给荆平野使眼色,荆平野连忙侧身让开,进门时接过应博手中的伴手礼,上面写着黑松露的字样,看包装很是精致。应博夸他懂事,荆平野又是一阵心烦。
懂什么事?
他现在都想给人直接踹到天安门看升旗!
大人进门后,他才趁机攥住了应逐星的手。很凉,应逐星也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进去吧”。
原本荆玥正坐在地上陪黑豆玩,乍一见生人,立马弹起。
黑豆护在她身侧,冲应博吠了两声。
夏蕾抚摸了下荆玥的头发:“妹妹,你先回房间玩。前两天买的读本看完了没有?等会儿我检查一下,如果看完了,给你奖励好不好?”
荆玥犹豫着应了声“好”,又好奇地看了眼应博,这才跑进房间。
应博:“这是你家女儿?我记得是叫……玥玥吧?”
荆川:“对对对,你记性好。”
“长这么大了,儿女双全,真是好事。”
“哪有,烦着的。”荆川哈哈笑了声,招呼他坐下。几人围坐在沙发旁,黑豆趴在一边,虽然没有再吠叫,但仍是保持警惕。
出于私心,荆平野拉着应逐星故意坐得偏远,收到妈妈眼神后,这才不情愿地往里侧挪了挪。
坐下后,先是沉默片刻,才开始寒暄。荆川道:“博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周了。一开始想着拜访你们来着,又怕都好几年过去了,可能老街坊的都搬走了,”应博放在腿上的手搓了下,“没想到都还在。”
荆川:“哈哈,比较穷嘛。”
“我们比较念旧,”夏蕾答得不冷不热,“住新地方不习惯。”
之后又是一段安静,荆川打破僵局,问道:“博哥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我这两年去广东那儿,和我大学校友一块创业,创了个小公司,也算是赚了一笔,日子勉强过得去了,”应博笑笑,手又在裤子上搓了下,问,“……这段时间,逐星都住在你们家的?”
荆川:“对,住了得有一年多了。”
“一年多?”应博似乎有点迷茫,但仍说,“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这孩子省心。”
应博左右看看,迟迟没见有人提及,只好自己问:“对了,话说怎么没见他妈妈?是出去做生意了吗,还是住在其他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