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映一时间快要落下泪来。温承抹着他的眼泪,嗓音比平时低沉许多:“长大了不少。”
“嗯。”薛映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分开的时候小孩子尚且只会爬,如今在学着走了,之前只会“咿咿呀呀”,现在能清晰地喊“爹爹”了。
小孩子不懂太多,伸出手想要摸摸面前的脸,薛映便靠过去,轻轻蹭了蹭婴孩柔软的肌肤。
要不是温启还是在喝奶的年纪,薛映真的很想将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睡觉。
次日一早,两人用过早膳,便将孩子抱过来,陪着孩子玩耍。温启开始学走路,温承便命人单独辟了一块地方让他练习。温启扶着栏杆走了几步之后,大约仍是不习惯,又重新在家中爬起来。
薛映一刻都舍不得挪开眼睛,除了处理必要之事,温承亦是待在王府里,陪着一大一小。
一个月的时间,外面从风起云涌到风平浪静,如今几成定局。王府里的一家三口在府内过着还算平静的生活,已是二月中旬的傍晚,薛映除了陪孩子玩,便是为温启准备今年的周岁宴,想着与温承商量,却发现合府找不到人。
“王爷呢?”
“王爷去了皇庙。”钟贵解释道,“明日是先帝的祭日。”
薛映听了后,略想了想,当下披上了披风,坐着马车来到了皇庙。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两人成婚的时候,原是该来祭拜,但当时实在无法前来。
薛映快步走着,到了正殿,发现这里并没有一般祠堂那样昏暗,建造得高而阔朗。
站在殿门外,薛映一眼瞧见了温承,他正跪在皇庙偏左侧的位置,他凑近去看,发现是宣德帝的神位。
薛映蹲在了温承身边,温承偏头看着他,闭了闭眼睛,起身的同时将薛映扶了起来。
两人缓步步出皇庙,薛映大约猜到温承在想什么,于是道:“我知道人人有爱子之心,先帝是仁厚之君,他在天有灵,知道他的儿子想要杀他的弟弟们,恐怕也会难过。”那一日,他原是想要劝解温承,可却看他始终态度坚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今日大约是个合适的机会。
温承和亲生父亲关系恶劣,他的长兄却更像是他的父亲,一直教导他、照顾他,所以他才会忍耐兴和帝的愚蠢和猜忌。明明知道兴和帝并不适合做皇帝,温承还是愿意做好自己的事情,辅佐他,不过是因为他是长兄唯一的血脉。
如今谋夺皇位于公于私,他都不觉得有何不对的地方,只是愧对长兄。但无论是何种原因,他亦是不愿让薛映陪他一起负担,于是道:“各行其道罢了。”
“现在的局面都是兴和帝造成的,先帝若是怪也只会怪他,怪不得你。”薛映道。
到如今的结局,也许没有多少人相信温承是愿意在战事结束后将兵权还给兴和帝,但薛映很清楚,前几年温承曾以为战事快要结束,便已经搬运自己的东西前往泊州。只是因着变故,这一计划才没有继续。
温承心中叹息,他也不知道若是皇兄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该如何作想。他来这里,也并非为求得原谅,只是来看一看。正想着,他感受到薛映扯了扯自己的手心。
“你曾经对我说过,刀兵虽威力极大,可还是看掌握在谁的手里。”薛映道,“我想权力也是如此。它在兴和帝手里随心所欲,朝令夕改。权力在你手中,你可以让百姓安居乐业,你定会比他做得更好。”
“我相信,接下来十年二十年,大胤一定会迎来海晏河清百姓富足的盛世之相。”薛映道。
“嗯。”温承答应下来,他一定会坐好这个位置的。
三日后,温承于奉天殿即位,颁布数道旨意。除了重用拥立之功的臣子以外,还起复了宣德朝的数位旧臣。
薛映亦是前来观礼,听着众人赞颂温承受于天命,心里一时感慨颇多。温承并非只是因为出身天潢贵胄而坐在这个位置上,从被父亲厌弃的皇子,到让众人誓死追随的大将军王,再到今天,付出了太多的心力。
新帝登基后,门庭冷落多年的忠勇伯府重又有了宾客盈门之景。
哪怕温承至今并未封后,消息灵通些的臣子都知道,薛映和温启都还活着的消息。不少人都有所猜测,忠勇伯主支和薛映这一支虽不近,但却是满朝文武中亲缘最近的。
薛怀玮已逾古稀之年,见到今日,自是一番感慨,自从废帝登基之后,家族一蹶不振,如今终于有了复兴之兆。他年纪已经大了,他干不了二十年三十年,但眼前的十年,他会好好经营下去,为家族的后辈铺路。
他只有一女偏生去得也早,如今在家中主持门楣的是他的侄子薛明山,薛明山正与他商量着事情。
“陛下如今并未下旨封后,可是有什么顾虑?”薛明山心里涌现出疑问,请教起自己的伯父。
“能有什么大事。陛下就算不是为了皇后,仅仅为了皇子,也会善待我们薛家。”薛怀玮心情大好,吩咐道,“我明日去趟吏部,还有折子须得呈给陛下,来的客人你看着或是打发了,或是略坐坐,不可太招眼了。”
“是。”薛明山答应着,却是起了另外的心思。
随着温承登基之后,薛映亦是住进了皇宫,两人并没有分居在宫室之中,温承住在哪里,他便住在哪里,横竖不会分开。
温承在前朝之时,薛映在殿中看顾着温启,孩子自出生后换了已然搬了四次家了,倒是毫不认生,随着月份长大的同时愈发活泼,仿佛不知道疲倦。薛映时常请教有经验的嬷嬷们,得知也不能真让孩子累着,于是想起尽量让他每天的活动变得规律,这样需要休息的时候哄睡起来也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