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我的孩子!”他热情的大声说,手指玩弄着海象胡须尖,鼓着大肚子,“我打算在今晚举办一次小小的晚会,给你介绍几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我邀请了迈克菲尔、伟纽西娅·奥平顿,还有沐恩,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他祖父是伦纳德·斯宾塞·沐恩——塔夫特女士之前那位伟大的部长,听说他父亲最近在魔法交通司做的也不错,今年已经从主任升职为副部长了,当然啦,阿洛不喜欢这些,但我希望你能来。”
阿洛的手握住了巴蒂的手臂,又慢慢往下滑,直到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巴蒂抿着的嘴角终于放松了,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今晚我一定会去的。”
霍拉斯满意的点点头,“好孩子,灵活变通才是正确的事,你父亲特意让我照顾你,你的想法我也知道,我敢保证,只要你多多来我的晚会,二十年之内你就会升为魔法部部长,也许只要十五年,毕竟除了你本身优秀之外,你父亲也很出色,并且我在部里有很硬的关系。”
巴蒂僵硬的点点头,而阿洛已经对父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扑到他怀里拍了拍他的海象大肚子。
“巴蒂不太会说话,爸爸,”阿洛柔声说,“但是呢,我们都知道,你这是在给我和他的未来煞费苦心的铺路,辛苦了爸爸。”
霍拉斯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们能理解我就满足了,巴蒂这孩子哪里都好,但是有时候,个人的优秀再加上一点点旁人的推波助澜,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是不是?”
“是的,我知道,我可是你的女儿啊,”阿洛狡黠的说,“我对这些没兴趣,不代表我不会。”
“好,就这样吧,”霍拉斯欣慰的说,“我得早点去准备场地了,晚上见,巴蒂。”
他匆匆忙忙的走出了礼堂。
“别担心,亲爱的,如果你搞不定,我可以陪你一起,”阿洛等到父亲走得听不见了,便说道,“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应酬,每次福吉来咱们家里拜访的时候,你跟他除了工作就没什么可聊的了,就算听个音乐会,你也不说话。”
“但是他说的对,”巴蒂牵着她往拉文克劳的长桌边走,“独木难支,你父亲那里有现成的资源,并且他还愿意帮助我,虽然是因为你,但我不能不知好歹。”
“你能想明白就好,上辈子父亲太生气了,才会那么对我们,”阿洛坐到他旁边,开始给盘子里的烤土豆刷番茄酱,“其实他一直认为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你没去他的鼻涕虫俱乐部,他一直很遗憾。”
说完,她又切开一块馅饼,码在盘子上,再把两人的餐盘交换过来,那意思不言而喻。
巴蒂看着她,只觉得除了儿子,妻子带给他的一切都让他迷恋,有无数次他在半夜醒来,她睡得悄无声息,简直就像没睡在他身边一般,他摸索着,直到感觉到她瘦小的身体还躺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想让时间停留在半夜,妻子永远在他身边,只有枕头边那块怀表发出嗒嗒响声,证明时间仍然存在,他听着她微弱的心脏跳动声,重新陷入了沉睡。
等妻子死后,他在某个夜晚又惊醒过来,这次他没有摸到妻子的身体,怀表的嗒嗒声也停止了,它坏了,不再走了,于是,从那之后,他觉得夜晚似乎永远停了下来,再没有一丝声音显示时间的流逝。
所有这些感情都在他心里打转,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他知道他永远不能再做那些事,比如在听音乐会的时候,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靠着自己的头,然后另一只手轻轻的落在她脸上,下巴上,再抚摸她的脖颈,然后把他的嘴凑上去,不是亲吻,而是咬,轻轻的,湿漉漉的咬。
后来他喜欢被打乱的时间,因为她离去之后,他的日子和习惯都被切成了零散的碎片,除非她死而复生,把它们拼在一起,像人类学家把骨头碎片一个个的拼凑起来那样,把这一天的他仔细拼凑出来,他去过哪里,他想要什么,他是如何爱上她,并且触碰到了她,否则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日复一日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这是她的方式,只有她能做,让人捉摸不透。
阿洛四下看了看,发现丹尼和海伦已经坐到他们旁边,正在积极干饭,没注意她和巴蒂,她立刻伸手捏住了他的脸皮,又用掌心揉了揉。
“快吃呀,吃呀,”她无奈的说,“你怎么越来越喜欢发呆了,但是你想什么又不告诉我。”
“想你。”巴蒂语调僵硬的说。
“对不起,亲爱的,”阿洛秒懂,他肯定又在用为自己的死伤怀,于是附到他耳边,轻声的承诺着,“这次真的不会了,我对梅林发誓,今生今世,只有一个巴蒂·克劳奇才会让我为他心甘情愿的去死。”
“我会用余生弥补你、爱你,巴蒂。”
说完,她托腮看着呆愣愣的丈夫。
巴蒂想,她又在对他使坏了,她说只有一个巴蒂·克劳奇才会让她为他心甘情愿的去死,那他们的儿子必然还是巴蒂·克劳奇二世,因为如果他给儿子起了其他的名字,想要逃避那可怕的命运,她就可以钻这句话的漏洞,比如他给儿子起名卡斯珀——和他父亲一样,她一定会说,除了巴蒂·克劳奇,这个世界上还有卡斯珀·克劳奇可以让她为他心甘情愿的去死。
到了期颐之年,他无疑早就应该学会了如何克服失落和悲伤,就像大多数人永失所爱后,就算如何悲痛欲绝,在时间流逝后,也会忘了当初所爱之人,但他一直被她的记忆困扰,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