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那道题。”丹恒注视着真理医生平和的眼睛，“我能感受到里面的涌动。无论是智械危机，或者是贪饕的深渊巨口，在无数个分岔之后，结尾总会是一个。”
    “[毁灭]。”
    真理医生已经吃完了之前的那整个苹果。他重新打量了一下丹恒：“无名客果然都不是碌碌平庸之辈。”
    “你将那道题加入差分宇宙的推演了。”丹恒用的陈述句。
    “是。”真理医生承认。
    丹恒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这是由天才俱乐部的人研发出的宇宙。更别说加入了那道题的演算。你知不知道这最后——”
    “这是微生柳小姐的意思。”真理医生这么说着，他翻阅着手边的论文，提起这个话题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稀松平常，“也是以我个人名义开展的一次合作。”
    丹恒便沉默了。他望着屏幕上的微生柳和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他说：“所有的时间都奔赴向[毁灭]这一个结局。在最后的时刻降临之前，她想做什么？如果一切的结局已经注定，那探寻又有什么意义？”
    真理医生品味了一下，然后说：“你跟虚无的令使一定很聊得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陷入沉默的记忆里。
    是很早之前了，微生柳受邀来到第一真理大学，与他共事的那几天。
    有人的地方就从来不缺对他的评判，可惜他并非只对研究感兴趣的那种人，融入人群，自然能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树多的地方必有枯枝。
    人多的地方必有白痴。
    微生柳跟在他身边去参加一个不算隆重的会议，认识他的人很多，认识微生柳的人很少。一些愤怒的人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幸蒙受喜欢搞噱头的媒体报道，冲进了校园，身后还带着试图编造个大新闻的记者。
    “请问——你们搞这些研究到底有什么用！”
    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还泻漏了他的行踪。真理医生皱眉望向外面，离保卫处进来还有一段距离。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那位记者仿佛得到了支持，声音更加大声，语气尖刻而尖锐。
    “无论是什么太空电梯，或者哪个基因序列又多了个编码，跟我们如今的生活毫无关系，就算是星星在我的头顶爆炸了也不会对我明天的早饭有任何影响。”
    “拉帝奥教授，你认为你的工作，能填饱一万个荒星人们的肚子吗？”
    真理医生那时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微生柳。
    她正在盯着某一处树丛发呆。
    那个记者敏锐地捕捉到了真理医生的动作，话筒陡然一转，顶到微生柳面前，语气不无讥讽：“这位学生，你是拉帝奥教授的学生吧？你认为呢？”
    真理医生极其冷漠地看了记者一眼，记者顶着莫名的压力，但他已经费劲心力潜入到学校里面，不得到满意的回答不可能离开。
    当然，在这之后到底是一举成名，还是一落千丈，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不用担心你说出的话会受到怎样的威胁。”记者循循善诱，问的问题十分刁钻，“你认为这些过于虚无缥缈的研究，是否是一定程度上的浪费资源？”
    周围人声嘈杂。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那探索宇宙到底有什么意义？”
    -
    “如果把宇宙抽象成一个数学题，纵然过程解法是无穷，但我已经偷偷看到了答案。”
    微生柳有些骄傲地在跟星说：“花了我好几个琥珀纪打散才看到的，多亏了螺丝咕姆帮忙一起捡我。”
    星：“……”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啊！
    算了。
    好像知道宇宙的终极答案，确实挺了不起的。
    这时跟在她们旁边的机械零件问：“已经知道结果的过程，还有探索的必要吗？”
    “诶！”
    “咦？”
    两个人同时发出惊呼。
    零件：？
    零件：“怎么了？”
    微生柳：“竟然能有智械问出这种水平的问题。我要重新评估你们的智力了。”
    零件：“……”
    它转而望向星。
    星：“天啊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被我们甩掉吗？”
    零件：“……”
    感觉被嫌弃了。
    它语气有三分愤怒，三分真诚的疑惑，以及三分委屈：“你们还没回答我。”
    微生柳推推星：“开拓者来回答。”
    星：“答案都被你说出来了。”
    零件仍然疑惑。
    星理所当然地回答：“有什么意义？当然因为我是[开拓者]啊！”
    零件没有说话，大概无话可说。毕竟它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钉，得到答案之后默默地爬到了微生柳的肩膀上。
    星观察了一会：“这些智械好像真的都挺喜欢你的。”
    “还好吧。”
    微生柳不在意地说。她一直不怎么关注这些，在离开了社交人格模型之后更是懒得管。
    随后她摊开一个日记本，在上面写下一点什么。
    “小心被骗啊。”星不忘初心地说。
    这颗螺丝钉语气不满：“她能有什么让我骗到的啊。”
    话这么说着，星却看见几缕翡翠绿的发丝缠绕住它圆锥母体上的螺旋纹，顺时针缓慢地裹住，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