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清月皎皎,漫天流星坠下,化为朵朵盛开的清丽莲花,又渐次幻化成身姿妙曼的月中仙子,手持短剑在半空中飘飞舞动,明月宗弟子心醉神迷之际,道道泛着银光的利剑已如急雨疾坠而下,众人措手不及,一片慌乱。
年行舟运剑如风,趁机冲开一个缺口,往海边飞身赶来。
她将望舒功法一收,扑入海中,游过去紧紧抓住薛铮抛下来的麻绳,他在船上用劲收回绳子,将她拉上甲板。
她急喘着回身望去,个别战堂弟子已下了水往这边游来,但此时风力颇强,薛铮又将船帆鼓到了最大,船离岸已有一段距离,人力毕竟坚持不了多久,一刻多钟后,大船便将追踪的明月宗弟子尽数甩开。
薛铮这才重新调整风帆。他在战堂之时曾驾驶着这种海船在白慕山附近巡游过,因此对船的构造很熟悉,船上的风帆大大小小不下十面,角度方位各不相同,无论顺风还是逆风都可借助风帆的直面或是弧面产生回旋气流,推动海船前行。
他升起几面风帆,又降下一些,确认航行方向无误后,才提了一盏风灯过来,查看年行舟的情况。
她湿淋淋地坐在甲板上,正在闭目调息,左臂上受了点轻伤,已经自己撕了衣带绑住。
“伤不碍事吧?”他问。
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小伤,不碍事。”
薛铮见她脸庞和唇色艳红得有些不正常,犹豫片刻,抬起她的下颌,她睁眼望来,瞳孔下有一抹青色,颜色虽淡,但正在渐渐扩散。
“你等我一会儿,”他把灯罩内的烛火吹熄,放在地板上,“我去洗一洗。”
“不……不用,”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道:“这回我自己可以压下去的。”
头一次的双修,虽然勉强成功,但过程的混乱和尴尬令她心有余悸,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和他双修,他不喜欢,她也不喜欢。
薛铮冷眼审视她片刻,没说什么,直接起身走了。
底层的船舱中蓄有数桶清水,旁边的抽格内还备有干净的衣物,以供远航时船上弟子替换,他冲洗了身体,取了长裤穿上,想了想又挑了几件崭新的衣物,出了船舱。
她睁开眼瞧着他。
星光之下少年身躯半裸,很爽快地袒露着结实精壮的上身,还泛着水光的身体完美傲人,极为赏心悦目。
年行舟有点不自在地撇开了眼。
他躬身在一处干燥的甲板上铺上衣物,直起身子朝她望过来。
“舱里的床铺是他们睡过的,要不就在这里吧?”
她有点恼怒地说:“我说过这回不用。”
他走过来,长臂一伸,直接弯腰来抱她。
“你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她捏紧拳头,直接朝他面庞上一挥。
薛铮未料到她有此举动,惊愕之下将头一偏,她一拳打在他下颌上,力道十足,他结结实实挨了个正着,铁青着脸转过头来。
“年行舟——”他咬牙道:“你这么喜欢打人吗?受伤了都不消停!”
“我说了不用的。”她重复道,再是一拳打来,这回薛铮已有了准备,直接闪身一避,五指快如闪电擒住她的手腕。
她体内内息乱窜,一时挣脱不开,便伸脚往他腿上踢去。
少年心中血性被激起,阴沉着脸放了她的手腕去捞她的脚,不由分说将她横空抱起,不过走了两步,胸腹之间已经挨了她不下七八拳。
他直接将她抵在旁边的一个木箱上,双手将她手腕钳制在身体两边,贴着她的耳根道:“两个时辰之后船就会到达风回岛,你确定在那之前你可以调整好内息?”
年行舟不说话了,喘着气与他对视。
两人鼻息交错,他颊畔的湿发垂入她颈间,冰凉湿漉地撩着肌肤,既痒又麻。
“听着,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他冷声道:“可如今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既说好要共修剑法,那便不要耽误,能以最快的速度练成剑法,对你对我都好。”
片刻后年行舟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无可奈何地道:“那你放开我,我先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你这么抓着我,有点疼。”
“抱歉,”他赶紧松开她,朝甲板一头偏了偏头,“那边有药箱,我来替你包扎。”
她瞪了他一眼,“不用你,我自己来。”
“不用就不用。”他下颌紧绷,掉头往铺好衣物的地方走去。
夜已经很深,幽暗广袤的海面渐渐起了波澜,风向有了变化。
星隐云涌,潮湿的海风带着凉意扑上甲板,风帆鼓出最大的弧度,海船在波涛中破浪前行,船身微微跌宕着,航线早已偏离。
但并没有人去调整风帆。
两人躲避着对方的目光,尽力减少碰触,只是,目光不经意撞上的时候,她还是清楚看见夜光之下,少年不复清冷的眉目以及他颊上和耳下漫开的羞涩红晕。
天地广阔,大海无垠,黑暗之中云涌风疾,沉沉遥夜即将走到尽头。
至刚至烈和极阴极柔的气流不断循环着,她体内的望舒功法竟不知不觉破开藩篱,隐隐将要突破第四重。
她停止了功法运转,薛铮马上感觉到了,进退两难之时,她低声道:“你的羲和功法尚浅,这时如果继续,会被我的望舒功法吞噬……”
他沉默着离开,两个人仍是没有看对方,微微发烧的脸颊被海风一吹,即刻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