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黑暗中蓦地亮起一盏灯火,薛铮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顿时朝她看过来,屏息凝神而目光雪亮。
“你是说……”
她眉心微凝,朝他略一点头,“我们之前可能都想错了,你师父选在我闯入藏经阁那时用沧海横流自尽,不早不晚,是因为那时有人闯入了清宗殿,他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更不能召唤你,情急之下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你留下一点讯息。”
薛铮心潮起伏,许久轻叹一声,“你说得对,当晚有人看见身形极似我的人从清宗殿离开,你我都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如今想来,也许就是那伙劫尸者中的一个。”
“没错。”她摸了摸垂下的发丝,觉得干得差不多,便取下头上的发簪,双手绕到脑后,将头发理了理,全数挽好,再用发簪固定住。
薛铮凝视着她的动作,觉得心中一松,但随即又有一块大石压过来,令他更是骨鲠在喉。
这些劫尸者究竟是什么来头?师父与他们究竟有过些什么纠葛?以至于只言片语都未留下,就这样断然离去?
而他用沧海横流一式自尽,究竟要告诉他什么?
旁边的逸风楼仍是宾客盈门,欢声笑语一浪高过一浪。
年行舟好奇道:“对面说书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多人捧场?”
薛铮摇摇头,“我也不知。”
不多会儿人群三三两两结伴出了逸风楼,涌到街上,年行舟侧耳细听,隐隐听见外头有路过的行人意犹未尽地议论纷纷。
“碧云洲,花泽?” 她一喜,“原来是花二哥!”
“你认识?”薛铮奇道。
“对,”她笑道,“我得见他一面,有事要问他。”
薛铮想了想,“行,我请人去递个信。”
他出了院门,一炷香时候后回转,对年行舟道:“花先生晚上还有约,说好明日晚间过来。”
“太好了!”年行舟目色飞扬,“希望这回能得到我想要的消息。”
“你想要的什么消息?”薛铮话一出口,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忙道:“我不是非要知道,你若不想说……”
年行舟并不在意,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请花二哥帮我多打听打听渠山氏的消息。”
薛铮“哦”了一声。
“我对渠山氏的了解也有限,我曾经查过许多典籍,但只能找到一些关于渠山氏的只言片语。”
她见薛铮一直愁眉深锁,显见还挂念着他师父的事,便慢慢说给他听,“渠山氏是个很古老的家族,也许上古时代就存在,据说,他们自认为是神族后裔,所以对自身的血脉极之看重,从不与外人通婚。”
“不与外族通婚?”薛铮愣了愣,“这样的话,还能维持人口数量吗?”
她道:“就是这个问题,渠山氏的人口应该是越来越少的,有一阵——”
“有一阵什么?”薛铮渐渐听出了趣味,忍不住追问。
“有一阵几乎没有他们的任何蛛丝马迹,”说到这个她深切痛恨而又日夜挂怀的种族,年行舟语气尽管很平静,但双眸中却含着明显的恨意,“约莫四十年前他们才又重新出现在天栩洲。”
“天栩洲?你的故乡?”薛铮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我师父也是在那儿遇到宗内长老,被他带回明月宗的。”
“是。渠山氏这几十年做过的一些事,都跟一种叫乌云石的矿有关,”她语声有些飘忽起来,目中恨意也加深了,“乌云石是天栩洲的特产,有几家开采乌云石的小家族,曾在一夜之间不明不白地被灭了门,听幸存下来的人讲述当时情形,应该都是他们做的,几乎和我家乡那个渔村覆灭的情形一模一样。”
薛铮奇怪道:“乌云石?他们既要夺取乌云石,为何又要去渔村行凶?”
她解释:“乌云石极之坚硬,黑虚之海里有一种鱼,是渔民捕捞的主要鱼种,这种鱼腹中会分泌一种黏液,可以暂时软化乌云石……十多年前,被他们杀光抢掠的渔村,不止一个。”
“他们要乌云石干什么?”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乌云石一般是被用来制造一些小型的密室,它可以很好地隔绝热气和湿气,在乌云石建造的石室中,一般温度都是稳定的,一直保持在一种不冷不热的状态中,一些在外面保存不了不久的东西,放在石室中往往能保存很久的时间。”
她说完,叹了一声,惆怅道:“上了青宴山,师父不许我过多想着这事,更不许我去打探他们的行踪,我有两次偷偷跑去天栩洲,但还没发现什么,就被师父叫回去了。”
薛铮倒了一杯水递过来,“你势单力薄,你师父是为你着想,才会如此。”
她接过喝了两口,“是,所以两年前我在凤阳城认识了花二哥,就拜托他方便的时候帮我打听打听渠山氏的消息,他见闻广博,又走南闯北,或许能收集到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
他默默点头。
此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神色一凛,年行舟持剑走到门口,沉嗓低问:“谁?”
门外立刻传来尹玉的声音,“是我。”
她忙将门打开,尹玉闪身进门,身后跟了一个蒙着脸的人。
年行舟盯着她身后那人,疑惑道:“这是……”
尹玉揭开那人脸上面罩,道:“这人偶是你的吧?那日在海上追你们追了个空,有弟子带回了这个人偶,我想它可能是你的,所以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