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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丝,云雾缭绕,哪怕到了寒冬,凌霜谷的长春花依旧不受寒气侵扰,绽放得娇嫩,宋弋清踏足时,倒是久违,随手轻抚了下,勾出一抹笑。
不远处,是岿然伫立的轻尘,因封印解除,他早已身形颀长挺阔,镌刻的面容多锋芒,也冷硬到生冷,臂弯处搭着一青色大氅。
两人都容貌大变,目光交织,恍如隔世。
轻尘撑着伞走近,衣摆沾染了水色,头顶的伞倾斜,清凌凌的乌瞳将女子描摹着,不仅失了血色,也多皱纹。
眨眼间,又恢复了原貌。
“瘦了。”
“你穿黑色,很难看!”
宋弋清笑不达眼底,只漫不经心:“是吗?”
“是,穿青色最好看,以后白的和黑的衣裳,都不许再穿了。”
宋弋清挡下轻尘举动,接过他手中的披风,盯着那抹青色,眼底蕴了深情。
倒是霸道,却不无道理。
“你说得对,还是青色最好看。”
轻尘:“徐子澜他们来过,也走了。”
“也好。”
二人的交谈并不赋太多情感,只颇为僵硬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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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唯情字难解,也最是磋磨人呢~”
“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一出世就遇上了宋弋清这么个令他欲罢不能的女子,只怕是得执拗到难以释怀了。”
“怕只怕相逢之时,已是物是人非。”
暗离一掌给戚明轩后脑勺呼过去:“行了,你就别在这儿落井下石了。人呢,吃了东西睡下没有?”
戚明轩惦记着徐子澜,无奈摇头:“没呢,一口没吃,我都怀疑他能成仙了,铁打的身子,居然真让他辟上谷了,我现在一顿少不了吃三碗。”
说完,就狼吞虎咽起来,往嘴里刨了大半碗饭。
暗离:“……”
嫌弃中带几分无语,却仍给戚明轩夹了好几筷子菜。
“也不知道温恪瑜把人带去哪儿了,偌大的九州,一点风声都没有。”
“该不会在蛮荒吧?”
“我父亲还叫我沿路多寻几个修士,我哥又叫我把徐子澜带回去,如今我真是进退两难,还真是一管事,就一大堆事,当不了我闲散的小侯爷了。”
他也就多吐吐苦水,随口抱怨两句,囫囵过后,又噎了嗓子,还得劳烦暗离给他沏茶拍背。
戚明轩钳上暗离腕骨,趁机在手背上贴了一口,如此没正形,气得暗离真想一杯茶水泼戚明轩脸上。
一墙之隔,白狐盘踞坐在窗柩处,厢房内烛火葳蕤,黯淡间,却能看清徐子澜消瘦的面容,如若往日是清俊,现在的他,消瘦得嶙峋,颧骨微突,眼窝深陷且眼下发青,衰颓不振得沮丧。
他太憔悴了,相思之苦不足以让他衰败,真正折磨他的,是他明知宋弋清受苦,而束手无策。
往日他听闻神器之间总会有感应,可他同手中轻羽剑通灵,却感受不到半分归尘剑的剑意。
她在哪儿?
有没有受苦?
会不会疼?
这天下太大了,想寻一人,却杳杳无踪。
只怪他太弱了,不足以护住她。
徐子澜用手被轻蹭了下白狐柔软细腻的毛发,粗哑的音色很是沉闷:“你不是会闻气味吗?怎么嗅不到?”
白狐也发出一道哀婉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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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的凌霜谷是热闹的,可少了一人,也无了生气,只剩下冷清。
不过也好,安宁,闲适。
宋弋清近日尤爱作画:“你别动!”
她一轻呵,眉宇间的嗔怪倒是更灵动了,轻尘连根发丝都不敢再飘,只僵着身子,直勾勾的盯着人瞧,却在盯了不足片刻,又闪躲了眼眸。
画笔刚一落下,宣纸就飘到了轻尘手中,他只瞥了两眼,就蹙紧了剑眉:“画得没他们好看。”
宋弋清搓了搓指尖晕染开的墨汁,随意抹了两把,也不甚在意袖裾,反驳道:“哪有?我的画技去当画师都绰绰有余。”
她所言不虚,她的画技,当真是传神夺目,勾勒的线条该婉转流畅时,行云流水,稍硬的面部轮廓也是堪称完美。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开一家自己的书舍,自己画画本,想来定会财源滚滚。”
宋弋清侃侃而谈时,很是无忧无虑,更像懵懂纯真少女,心无旁骛,不受世俗纷扰,只带着向往与希翼。
轻尘环抱双臂,虚虚倚靠在门后,微挑着狭长泛凉的瑞凤眼眼稍:“为何不去实现?我给你开。”
宋弋清不答,小心的捻起另一张宣纸,目光在画中男子的脸上流连半晌。
她手底下画过太多男子了,大多都成了枉然,
蓦地,轻尘神动,顷刻警惕:“有人来了。”
或许是徐子澜。
只是二人刚一踏出院子,漫山不再是迎风摇曳的长春花,而是窜天邪火,原本生机盎然的天地间,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灰烬。
轻尘带着宋弋清匆忙至山巅时,入眼可见的,除了丧生火海的花,就是被踩在脚下的破败墓碑,和被掘了坟的墓。
以及一群作恶的不速之客。
墓地里头,是几样徐子澜和戚沢的衣物,烧的烧,毁的毁。
看清来人,那群人还是受了不小惊吓的,只是恶向胆边生,竟还怒目而视着宋弋清和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