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岑遥冷笑:“难道我一辈子在这里?”
“他们卖小孩。”
“只要他们愿意收养我当儿子,我就有办法摆脱。”
少年一旦下定决心,是很难逆转的。一对夫妻只能领|养一个人,见季容夕坚持不走,他们最终选择了桐岑遥。离开那天,桐岑遥穿着夫妇给的衣服,光洁白皙,漂亮得像换了一个人。
命运,谁能说得清。
桐岑遥离开后,就剩季容夕一个年长的孩子。放学回来,给小弟弟小妹妹端屎把尿喂饭,活都是他一个人的了,累得不行时他竟有点想念桐岑遥。虽然桐岑遥经常偷懒,也能分担不少啊。
老院长见状,乐呵呵地说:“小夕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们这群老家伙带不动。”
季容夕没好气:“谁让你捡这么多回来!”
他到了叛逆的年龄,这时,反而不那么憧憬被领养了。尤其一见到油腻腻的成|年人,他就想起那只火鸡,特别不舒服。
后来有领养人来,他都躲起来不见。
稍有空隙,他就拿出那把捡来的枪摩挲,爱不释手。他捡过各种各样的枪,长的短的,都没有子弹,他模拟着瞄准,在想象中射击。这是第一把有子弹的枪,就一颗,他没舍得发射。
就这样过了半年多。
一个小妹妹忽然跑过来大喊:“岑遥哥哥回来了!”
那对夫妻还想再领养一个。
带他一起回来了。
半年不见,桐岑遥更高更标致了,白皙光润,穿得好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他带了很多糖果散给弟弟妹妹,给季容夕的是蛋糕。
这对夫妻一看季容夕,又露出满意的笑:“你跟我们走吧,正好跟岑遥作伴。”
桐岑遥一笑:“家里什么玩具都有。”
季容夕转身去了后山,拿出一杆长|枪,透过瞄准镜指向了远处的小鸟——砰,他嘴里模拟出枪声,这是他的游戏,乐此不疲。
不一会儿桐岑遥就跑过来趾高气扬地问:“你是不是很想来?”
季容夕的枪随着小鸟移动:“嗯?”
桐岑遥:“你、别来!”
季容夕放下枪:“为什么?”
原来,那对夫妻养了好几个漂亮的小孩,好吃好喝,还请家庭教师教养。一旦养到十五六岁,就送给有身份的人当情人,从中获利。
季容夕纳闷:“那你干吗不跑?”
桐岑遥理直气壮:“我跑了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锦衣玉食,让桐岑遥不可能逃。逃回这里?每天脏兮兮的照顾一群熊孩子,还不如让他呆在那里呢。桐岑遥是矛盾的,他很清楚这种享乐生活的代价,不希望季容夕去。
桐岑遥踢了踢脚,小石子咕噜噜地滚下坡。「啊呀,好痛。」底下一个小孩子夸张地喊道,「哥哥,你在上面吗?」
季容夕拨开绿枝:“怎么了?”
小孩子裂开豁豁牙使劲笑:“哥哥,给我逮一只知了。”底下立刻又冒出好几颗小脑袋,争先恐后地喊道:“给我,给我,我也要!”
季容夕真爬上去逮了。桐岑遥很不屑,但见他忙活半天满头大汗,实在看不下去了,衣服一脱也爬上了树:“看我的!”小孩子们就眼巴巴地围在树下,仰头看他们俩。桐岑遥先捉住了,蹭的跳下树,引得一阵欢呼。
季容夕站在高高的树上,低头一看:
浓绿的山。
浓荫的枝叶。
小弟弟小妹妹们的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胳膊,像一节节藕段,使劲地挥着,笑着,吵着。
桐岑遥左手摁住扑他衣服的孩子,右手高高地举着知了,笑得开心。
远处,橘阳笼着盛夏的傍晚。
第047章 第5发子弹 | 桐孟2
【47】
8岁的妹妹小葱一边跑,一边冲季容夕甜甜地喊:“哥哥,你们快走啊!”脚下一滑,嗷呜的一声踩进草沟里,急得要哭。季容夕把她拎出来,她嘻嘻一笑,拍拍湿裤边又跑了。
桐岑遥忽然悄悄说说:“家里有一个小姐姐,上个月车祸死了,听说被虐待了。”
季容夕惊讶:“不报警吗?”
那个小姐姐刚满18岁,送出去的那天,还给桐岑遥剥了一个粽子,送回来的就是一只小小的骨灰盒。养父母得了一大笔封口费,隔天买了一辆豪车。
桐岑遥歪着头呢喃:“你说她被虐待为什么不跑呢,我一定要机灵点,不对劲就使劲跑。”
季容夕懵懂:“女孩子都跑不快吧。”
两个少年,懵懵懂懂地讨论着别人的死。后来,季容夕每次想起这个傍晚,都感觉像双脚被吊起来一样,喘不过气来。
桐岑遥的养母早等不耐烦了,指着季容夕说:“就他吧,跟岑遥也能作伴。”
季容夕落下脸:“我不去!”
养母仿佛猜到他的回答,没有勉强,指着小葱说:“你去换个干衣服,跟我们走。”小葱眨眨眼,又惊又喜。
季容夕心里咯噔一声。
连忙跑到院长的办公室去。
老院长上个月病了,新来的院长是一个三角眼男人,正在各种领养文件上盖章——自从他来之后接收了很多小孩,又送出去了很多。
新院长斜着三角眼白:“虐待?瞎说什么!小葱跟了他们是前辈子的福气!”
季容夕急了:“反正你不能让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