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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停车!”
    车辆经过校门口时,顾耀突然出声。司机一怔,踩下刹车。助理从副驾驶回过头来:“小耀,怎么了?”
    顾耀没有回答,他推开车门,冲进了漫天的大雨中。
    “小耀!”助理连忙打起伞追了出来,“小耀?你干什么去?”
    风雨飘摇间,天地昏暗成一片,呜呜的风声喧哗,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顾耀走得又极快,等助理终于再次看到他返回的身影,怀里却似乎多了什么。走进来,才发现是一只猫。
    “先上车,来。”助理连忙道。关上车门,找了毛巾递给他,“先擦一擦,身上都淋湿了,我给阿姨打个电话,让她给你把姜汤熬好。要感冒的。”
    顾耀一言不发地接过了毛巾,却只是细致而小心地,将那只猫,包裹了起来。
    黑色的,看不出品种,尾巴上有一点白尖。普普通通的一只流浪猫。在雨天受了惊吓,喵呜叫着,不安地在顾耀怀里窜来窜去,对他又挠又咬,指节都被咬出了血痕来。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地,只是一点点慢慢地把它擦干,手掌温柔地抚摸过它光滑的皮毛。
    助理原本想说,这野猫怕是不干净,不知道多少的寄生虫,不要抱着的好。他要养,什么样名贵的品种买不到。可是看顾耀的神情,却是一个字也不好再说了,慢慢又转回头去。
    猫,终于也在顾耀怀里安静下来,试探地舔了舔他手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雨水顺着额发不停地滚落,沾湿了顾耀的脸,可是雨水为什么会是温热的?
    像是为了遮掩什么,助理打开了车载广播。
    新闻里正在播报台风预计,说根据气象台最新发布的消息,第七号台风在向西偏北方向移动过程中,逐渐加强,预计将在7号白天,在z市一带沿海登陆......
    他忽然恍惚,许晟何尝不是这个夏天从他生命中肆略而过一场的台风,留下一地的狼藉,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巴伐利亚州,是个气候非常温和的地方,温润宜人。只有雨水多,这一点和z市相似。
    有些夜读的晚上,从厚重的书页里抬起头来,听着窗外的雨声,偶尔许晟也会有一瞬的恍惚,好像还待在在东篱的那间卧室里。
    因为学制的不同,他一面念语言,又同时修了十一门课程,但念书一向都是擅长的事情,所以也并不觉得如何辛苦。只是休息的时间的确少了很多,但他也不太需要。
    他没有告诉父母,出国之后,胃病更严重了,甚至发展到了厌食。睡眠也变得很差,常常看书到天亮,就直接去学校。
    第二年四月底,许晟结束了abi考试,六月初拿到了6分的评级。父母对他的学业一向没有太多的约束,他只申请了一个学校,递交申请书的时候,发现开放了多专业的通道,所以在理论数学外,又申请了法律。也都拿到了录取信。
    “我以为你会选物理或者别的什么,小时候你还说要给外公做学生的。”听到录取的结果,母亲也没有表示太多的异议,只是问他,“怎么选了数学,你不是不太喜欢吗?竞赛没拿到满分,都不愿意再参加了。”
    “是吗?不太记得了。”
    母亲也不追问:“法律呢。”
    “随便填的。”许晟耸耸肩,这倒真话,的确是胡乱填的,他的两门主修和三门选考都没有涉及到社会科学的学科,所以也完全没有想到会被录取。
    “如果太辛苦,只念一个也可以。”母亲说,然后又问他,要不要回国待一段时间。
    那时距离冬季学期入学还有三个多月,但许晟没有回去。高欢玥和他打电话,发现他每天都只是待在自己的公寓之后,给他报了一个小型的旅行团,算作送给他的毕业礼物。
    从慕尼黑出发,经过柏林,一直到科隆,勃兰登堡门,科隆大教堂,还有著名的柏林墙......都看过了,也就过了,所有的感官和感情好像都不知不觉退化了。
    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在斯图加特,参观完塔楼之后,导游问有没有人想要去跳伞。前几天偶尔也介绍过这种并不在计划里的项目,大概是额外的增收,同行的几个人都没什么兴趣,约着要去酒吧。鬼使神差地,许晟答应了。
    直升机升到了一万三千英尺的高空,跳下去的时候,竟然没有半分的恐惧。开伞之前,耳畔全是风的声音,那种坠落的快感,让他心跳加速的同时,却也莫名有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回去之后,他开始尝试一切的极限运动,蹦极、攀岩、滑雪、潜水、甚至翼装飞行。他学得很快,但自己明白,并不都是因为天赋。
    失眠的毛病,也并没有因为运动而好转,最长的一次,大概小一周的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失眠,完全睡不着,最后不知道怎么昏过去了,毫无意识,再醒过来,是在地板上。但那天,他也还是独自去滑了野雪。
    像在走钢丝,别人胆颤心惊,只求到达彼岸,而他想掉下去,掉下去就好了。
    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父母对这一切都不知情,最后事情暴露,是意外。
    还是在跳伞的时候,主伞没有能顺利打开,备用伞虽然开了,落地时的冲击力还是导致了他肋骨骨折。
    他被送到医院,打了麻药,再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外婆。她太累了,年龄大了,跋涉这么久,睡着了,梦里,却在为他落泪。有些浑浊的泪水,积在他深深的眼窝,怎样都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