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什么了?”许启君问。
许晟沉默了一刻,老老实实说:“他说想和我结婚。我就想这个了。”
这回答属实算不上好。但听完,许启君竟然也没有生气,只是摇摇头低声骂了他一句傻小子。又正色道:“你这事做得不好。”
“我知道。”许晟舔了下嘴唇,“我......”
“我是说,结婚毕竟是大事。结婚前,你说没有预料,我们也认了。可是结了婚,总是要同家里知会一声的,毕竟也不是小事。不好和我说,你妈妈那里总是应该讲的。”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许晟抬起眼:“......妈妈也知道了吗?”
“你指望我瞒着你妈妈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你外公外婆的确不是我告诉的。”许启君道,站起身来,“行了,我上楼去了。你收拾了碗筷早些睡。”
“爸爸!”许晟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其实是想谢谢您,替他说话。”
像是反应了一刻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许启君哦了一声:“别想这么多,那倒和你没关系。是连续有群众给议长信箱写信投诉了。要没有你们俩这层关系,我可能还组织个专题会专门讨论讨论,这件事情,文化部没有处理好,中间有人,有私心在。有了你们这层关系,我倒只好这么提一句了。好了,早点睡吧。”
“聊完了?”
“聊完了。”
“还说什么了。”
“说让你来家里吃饭。”许晟拖了把藤椅坐在阳台上,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你不要怕,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你又不丑。”
“我没怕。”顾耀的声音带着一点压不住的笑意,“我只是在想,我要是现在来会不会太唐突?”
“现在?”许晟话音落下,看见有车灯亮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栏杆边上,看见顾耀的车,就停在对面的街上,“......待多久了你?”
“没多久。”
“跟你说了没事的。”
“万一有事怎么办?”顾耀温声说。
许晟反问他:“你来了就没事了吗?......真有事,你来了就是火上浇油。”
“那我就只好带你私奔了。”顾耀笑着说。
“暂时看来是不用了。”
“那我什么时候上门来?如果现在太唐突的话。”
许启君倒还真说了个时间,明天,后来大概是让秘书自己的日程安排,又改到了下周。
‘人家第一次上门,我和你妈妈总不好太晚回来显得怠慢。’许启君这样说。
“你下周一有空吗?”许晟问他。
“有。”顾耀想也没想地回答。
许晟微笑:“那就下周一。”
顾耀说好,又问他:“这应该算什么?提亲?定亲?......我们婚都结了。”
“算回门。”许晟懒得听他乱讲,于是随便找了个词截断他,两人又都笑了。
“回去吧。”过了会儿,许晟低低道。
“你没事,我一会儿就回去了。”顾耀这样讲,却又舍不得走,许晟于是也不再催他,又听见顾耀在听筒那头对他说,“今晚天上有月亮,你看见了吗?”
许晟没有看月亮。他倚着栏杆,垂下眼睛,隔得远,又隔着车窗,只能看见顾耀非常模糊的轮廓。
莫名地想起了一首很古老的诗,说的是,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顾耀没有为他翻过墙,倒是翻过他的阳台。
又想起,当年在书店里,拿的那一本《倚天屠龙记》。当时他以为,应的是张无忌熟背的《庄子》,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来他才明白,应的或许是那一句,不悔仲子逾我墙。
到底是谁不悔?是他还是顾耀?事到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许晟?”顾耀轻轻叫他的名字。
“看见了。”许晟微笑,“看见月亮了。回去睡吧,夜里冷。你感冒又没有好。明天也有月亮。”
“嗯。”顾耀应了一声,“晚安。”
“晚安。”
然而约定好上门拜访的那天,顾耀没有来。
起风了,将黑未黑的傍晚,天边是鱼鳞一样的云的轮廓,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如同干枯的玫瑰的色彩。
道路那边泛黄的梧桐树叶,风一吹,卷着圈从道路上飘过,飘过那天夜里,顾耀车停的地方。只是现在空空荡荡。
许晟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信息界面还停留在一个钟头前。他提前下班回了家,等着顾耀过来。没有等到人,等来的只有一条,说临时有事,今天不能来了的短信。
而当自己打电话过去,却余下一个无情的女声提醒他,对方已经关机。
如今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新的信息出现,也没有任何电话回过来。许晟又拨了一次,还是关机。
“先吃饭吧。”身后传来脚步声,许晟回过头去,看见外婆关切的眼睛,“还是没联系上?”
“嗯。”
“那肯定是有别的事情耽误了。”外婆握住他的手,“改天再来家里也是一样的。”
许晟抿了抿唇没说话,外婆柔软的手掌牵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和小时候一样:“别在这里吹风了,弄感冒了怎么好。先下楼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许晟说好,同她下了楼。
家里人也都还没吃饭,坐在餐桌边等他。虽然是便饭,因着顾耀要来,倒是比往常略备得多了几道,都是些偏甜口的菜色。此刻有些冷了,糖丝凝结着,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