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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着迷 第129节
    他故意曲解她意思:“哥哥也不想太早回去。”
    许织夏不和他说了。
    放下手机,锁上院门,回身迈下台阶,前方有高跟鞋仓促踏过青石板的声响。
    许织夏抬起脸。
    许轻苑方向明确地疾步走来,目标是她。
    她走得匆忙,简练的齐肩短发不再服帖,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脸上凌乱不堪,有无以言表的激动和喜悦,也有溢出眼眶的内疚和悲伤。
    再顾不得伪装造势,面具一崩溃,露出了菟丝花的真面目。
    许织夏眼看着她迅速逼近,她冲到跟前,双眼通红,许织夏还怔着,一霎被她用力抱住。
    她带着强烈的情绪,撞得许织夏后踉了下才站稳,抱得很紧很紧,许织夏都快喘不上气。
    眼前的人对许织夏而言,是毁掉小镇风骨的恶人,是唯利是图的奸商。
    “许董……”许织夏使劲挣开,退远两步,云里雾里地盯住她。
    许轻苑全然不是先前傲慢的样子,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泪水刹那间模糊了视线,似乎尤为在意她的疏离和抗拒。
    她重新靠近,用尽心力,终于颤着声线,念出那个名字:“夏夏……”
    许织夏呼吸一窒,陡然攀升上一种预感。
    许轻苑嘴唇颤抖得厉害,说不出话,胡乱抹了几下脸上的泪,可眼泪一直流,怎么都抹不干净。
    怕她等着,她不再管,去捧住许织夏的脸,哽咽声中悲喜交加。
    “夏夏,我是妈妈……”
    几个字,在许织夏耳边,轰地炸开。
    许织夏身子震颤了下,脑子仿佛突然被抽空了,摇摇欲坠的心一瞬间塌陷。
    天际一轮红日在下坠,暗红得吊诡。
    被一把撕裂开的心底有恐惧汨汨而出。
    许织夏逐渐深喘起来,正无措,她空洞的目光中,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行人如织,纪淮周在其中,向她而来。
    许织夏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不叠奔过去,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惊怯地躲到了他身后。
    第73章 暗室逢灯
    桑榆暮影,暗红的血浆沉在天顶,厚重,黏稠,压得人透不过气。
    这一刻天地像是颠倒了过来,她坠落下去,掉进了血浆里窒息。
    他是血海上一只平稳的摇橹船。
    “夏夏——”
    血水四面八方地涌过来,许织夏拼命地瑟缩进这只船里。
    许轻苑紧随其后追上。
    男人倏地抬起胳膊,一条手臂的长度隔开距离,并且警告地指住她。
    被他凉浸浸的眼刀一割,许轻苑感受到他强烈的威慑和危险,再不能往前一步。
    许轻苑知道他是许织夏名义上的兄长,她手掌压着面颊擦去泪水:“我会去夏夏养父母家里拜访,在此之前,我要先和我女儿聊聊。”
    纪淮周瞳孔一缩,光速般的通晓了情形。
    他垂下胳膊,往腰后揽了揽,安抚地抱住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子。
    “我代劳。”纪淮周漫不经心,睨着她:“想聊什么?聊项目投资?”
    他随着话音扯唇一哂。
    许轻苑听出他的嘲讽,皱眉声明:“我确认过圣约罗儿童院的档案了,我是她妈妈!”
    “——我不管你是谁。”
    纪淮周一声撂下,沉沉压住了她的尾音,他虚眯起眼:“谁敢惹她难过我弄死谁。”
    “你……”许轻苑哽住。
    他话说得野蛮,哪怕是在盛家跌爬多年,许轻苑也没直面过比他更强横的人。
    见过的那些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但他是没道理地为一个人无下限。
    许轻苑既恼,又因他护着的人是许织夏而复杂地有几分宽心。
    她戴上伪装的假面,平复急促的气息,试图让自己冷静:“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想着吧。”
    他总能把人堵得一喉咙石子。
    再多说一个字都是费他的口舌,纪淮周不顾许轻苑当时难看的表情,回过身去,正面环住许织夏。
    她因毫无心理准备就受到了强刺激,深垂着脑袋,小小一张脸几乎都盖在头发里,为了不让自己哆嗦得太厉害,扯他袖子扯得很紧。
    纪淮周搂住她腰,脖颈弯下至她的高度,再开口整个声腔都放柔了。
    “哥哥抱。”
    她不想面对外面血色的世界,只想赖在他这只船上,她去抱他的脖子,再被他勾着腿窝横抱起来。
    许轻苑赶到最前头,拦住他去路:“夏夏,我真是妈妈,你忘了吗,小时候你在京市四合院住过……”
    “许女士。”纪淮周剪断她的声音。
    时间最能失人的理智,终于寻到阔别多年的女儿,许轻苑一股脑地只想把话倾诉尽。
    可这话让纪淮周感觉到颈窝里小姑娘的脸在用力往下埋。
    纪淮周因此彻底揭开了阴暗的那一面:“想谢罪,等我妹妹愿意,她愿意,檀园3号的门,我勉为其难给你开一开。”
    “但她要是不愿意——”
    他眼神出现狼攻击的本性:“你再敢对她多说一个字,最好祈祷我死了。”
    许轻苑心下一颤,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平静的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没再拦路,何况人来人往,闹大了要引来看客。
    那晚的约会还是落了空。
    他们没去吃日料,没去电影院,直接回了檀园。
    许织夏是被纪淮周抱回到房间的,她一路都没声,低敛着眉眼,洋娃娃一样安静。
    纪淮周抱她坐在沙发,让她倚着自己,他望着吊顶晃眼的灯光,思绪被晃回了最遥远的开始。
    棠里镇那间屋子里,她害怕地抱着膝,蜷曲着,在他腿边挤成一小团黑影:“哥哥,天好黑。”
    他下楼,不通电的前屋,懒靠椅背,拆着吐司,无悲无喜地问小孩儿什么时候走。
    “赖我这儿等谁呢?”
    她很小声:“我想等妈妈……”
    “你妈妈不要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她眼底就泛起了一圈红。
    这不算重话,但小孩子的钝感,永远不会理解,他这句话有多中肯,那个年纪的她,始终不知道自己是被丢弃了,不知道妈妈不要她了。
    尔后某夜,烛光摇曳,小孩儿委屈问:“哥哥,妈妈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擦着湿发反问:“妈妈对你好么?”
    她思索着模糊的记忆,点点头。
    或许她一直都在等着妈妈回来接她。
    一边听话地跟在他身边,一边没有尽头地等下去。
    时间一天天地过,她长大了,等得也麻木了,等待过了头,念头变成了执念。
    执念的根埋着,执念就轻如鸿毛,根挖出来了,会重得困她一生。
    眼下她的心情必定缠乱成了线团子,不能去硬拉,得先找着线头,再一点点绕着套出来。
    “小尾巴。”纪淮周叫她一声。
    她睡着般一动不动。
    他指尖去拨了拨她耳垂,真有那么回事似的说:“哥哥饿了。”
    许织夏睫毛动了,听到这话,她才回了点魂,脸离开他胸膛自己坐着,不再趴他身上。
    意思是让他去吃晚饭。
    “我去煮碗面。”纪淮周俯下腰和她平视,抬眉笑说:“等会儿端上来,能陪哥哥吃点么?”
    许织夏并无胃口,但他饿了。
    于是她也就点了下头。
    “哥哥很快就回来。”他揉揉她脑袋,离开她房间。
    卧室没声了,他一走,没了屏障,孤独就开始肆无忌惮往她身上爬。
    许织夏曲起双腿,抱膝进沙发里。
    沙发上的手机闪烁起来电。
    嗡嗡的振动声中,许织夏别过脸,看到上面显示的“小盛总”。
    许织夏盯着屏幕静了良久。
    她以为,五岁是她梦醒的开始,而今天,她一刹那间有了感觉,这十七年才是一场梦。
    一梦就不想醒了,可似乎又到了该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