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衣盯着已然从他梦境中消失的贺卿宣,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笑了。
第65章
贺卿宣曾经问过冥帝的初心是什么,那么他自己的初心是什么呢?
活着真的能算是他的初心吗?在身死之时,贺卿宣是恨过是怨过的,十七岁,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年轻的岁数,少年人心智并没有他人想象中那么坚定,在折磨中,他也会怨天尤人,甚至厌恶起自己全灵之体的体质。
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就好似被关在了一个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那里潮湿阴暗,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毒虫爬过,将他血肉当做食物。
在阳光下长大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黑暗,他被折磨一年后,就那样死了,除去身体不堪重负,更多是因为他不想活了。
如果活着只是无尽的痛苦,为何还要活着呢?
可当真正生命流逝时,他又想起了他的宣仪宫,那些对他严厉,满含期望,却也同样慈祥的长老们,对他永远热切友好的师兄师姐们。
他感到了不甘心。
不甘的灵魂飘飘荡荡,来到了他命运的转折点,无底深渊。
一切的一切从他这个能再次看见的小幽魂开始,幽魂失去了自由,却见到了一个与他同病相怜的人,就连应寒衣的阴鸷沉默也成了情有可原,他被折磨一年都觉得要疯,应寒衣这位曾经的大人物可是被足足封印了五千年,那得是多少个日日夜夜,那如同要割人骨肉的罡风可不比他当年轻松。
贺卿宣一直说应寒衣是不一样的,那到底具体不一样在哪里?
那会他满心孤寂,如果非要说,应寒衣算是他的一点寄托。
这种情绪算是喜欢吗?自然不能是,精神寄托怎能与喜欢挂钩,可如今贺卿宣还能自信满满地说出他对应寒衣绝无这方面的感情吗?
已经从应寒衣梦中出来的贺卿宣皱着眉头盯着虚空未知的一处发着呆。
在贺卿宣主动从梦境中出来后,应寒衣不过转瞬就睁开了眼眸,向着四周扫视着。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应寒衣竟是就将目光放在了离得最近的一颗枯木上,有那么瞬间贺卿宣都险些觉得应寒衣能瞧见他了。
应寒衣压根不可能瞧见他,可如今两人的视线就是对上了。
对方看向的方向完全就是他的所在。
“贺卿宣。”应寒衣低低唤了一声。
有那么刹那贺卿宣的心跳乱了,他似乎也终于感受到了话本中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像话本中那般被男主英雄救美,也不是醉意朦胧下的意乱情迷,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对视,一声简单的呼唤,平平淡淡到让人不知道心动的点究竟在哪。
贺卿宣静了许久,才缓缓应了一声“嗯”。
应寒衣同样沉默了许久,给人一种错觉他是听到贺卿宣这声回应,才开始说下一句话,“抱完人就跑,仙君也就这点胆量了。”
贺卿宣也不恼,竟是笑了一声。
似乎真的有点不太一样了。
他慢慢悠悠底用幽魂状态绕着应寒衣转了一圈,果然,对方压根就瞧不见他,只是他笃定贺卿宣就在那,而贺卿宣竟是真的就在那。
绕完之后,轻飘飘的幽魂趴在应寒衣的肩上,和人小声道:“这不是怕你感动哭了,不放我走。”
应寒衣若有所感,大抵也是知道贺卿宣会反驳他,他空出一点贺卿宣能够回答的时间后,便又缓缓道:“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你的魂体似乎与寻常人不太一样,连招魂铃都感受不到你的存在,许是与你全灵之体的体质有关,我打算走一趟冥界。”
贺卿宣在人肩头颔首,表示了赞同。
冥帝的老巢的确是能去看看的,贺卿宣从冥帝手上学到的起死回生之法是不能用的,这种看似是复活了,但又不是之前的人。
如现在贺卿宣的幽魂状态,其实都算好的了,记忆感知等都还是正常,最大的阻碍就是应寒衣瞧不见他,可瞧不见也算不得事,他这不是还能入梦吗?
只要灵魂不散,他还能像前世那样陪着应寒衣,时不时入梦与人聊聊天什么的。
可这对于一个喜欢他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太残忍了。
要不是不想离开应寒衣太远,贺卿宣自己都想走一趟冥界。
应寒衣向来雷厉风行,这边刚刚与他说了要走一趟冥界,招呼都没与阴鬼道人说一声的便带着他前往冥界了。
冥界这地方要不是阴气浓郁,是极为适合阴魂修炼的地方,恐怕没谁愿意呆这,实在是这边的环境太差了,大片大片的白雾缭绕,到处乱飘的阴魂野鬼,目之所及乃是一望不到头的黑水河。
死一般的寂静中,应寒衣行走在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中,这种漂亮的花朵不仅没让此处景色变得美一点,反而透着股糜烂。
来到河边,趴在应寒衣肩上的贺卿宣探出脑袋,为河里的场景轻啧了一声。
这黑漆漆的水面飘着不少头骨,还有面容恐怖的鬼脸,那些白森森的骨头架子更是堆了不少在河滩上,那骨头架子中隐隐可见躲在暗处的毒虫蛇蚁。
这也是贺卿宣明明能自己飘,但还是仗着应寒衣不知道,趴应寒衣身上偷懒的原因。
脏东西太多了,趴应寒衣身上总归要好受许多。
那黑河是冥界极为著名的一条河,此河名为黑水河,名字简单粗暴,却是号称活人不可能通过的一条诡异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