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抿紧嘴,耳廓浮现模糊的粉色。
一个哈欠之后木棉终于做完题,此时十一点早就过了,他整个人处于低电能状态,举止说话都懒钝。他一边收书一边对涂抑道:“其实你真的不用每次都来接我,今天就很晚。”
涂抑并未表态,只是帮着他收书,又抢先背起他的包。教室的灯一闭,整栋楼也就黑了,虽然走廊留有照明灯,但涂抑以灯不够亮为借口要牵木棉。
木棉的洁癖早就对他失效,人又极度犯困,几乎是毫无反抗地被他牵着下楼。要开车门时,涂抑的手拦在前面:“学长,你现在这状态还是别开车了吧?”
木棉懒洋洋地问他:“那你会吗?”
这个问题脱口就能答,涂抑却不知为何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不会。”
“那打车吧。”
“好。”
涂抑这次抢在木棉之前叫了辆网约车,两人坐在后座,木棉很快就摇摇晃晃,脑袋逐渐开始往窗户那边倒。在他即将撞上窗时,涂抑的手将他整个人一搂,那颗脑袋就自然躺到了涂抑的肩上。
一束目光自上而下,经过他的睫毛、鼻梁、嘴唇,搂住肩膀的手下滑,从腰后伸出,抓住了他搁在腿上的手,分为五指相扣的姿势。
阴影渐渐落下,涂抑的脸正在靠近,他似乎打算亲吻木棉的头顶,临了忽的撇开,只用脸颊轻轻蹭了蹭。
学习的日子过得很快,木棉的课外班到了最后一堂。这天他较早下楼,却没有看到涂抑的身影,遂等在路边,然而等到整个课外楼都人去楼空,涂抑也还是没有出现。
他打开手机,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在乎,终是没有对着涂抑的头像问出口,自己开车走了。一路上车速始终很慢,因为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走,去猜想涂抑为什么没来。
是因为之前说让他不用来吗?
还是临时有事?可有事为什么不说一声?
......
在他思索期间无数辆车从他身边超过,接着就遇到了一个死心眼,在他后面愣是不超,疯狂按喇叭暴躁地催促他提速。
而木棉对此浑然不觉,车子始终保持龟速前行。后车终于爆发了,变道与他平行,放下车窗露出一张怒气冲天的肥脸,指着他大骂:“你丫有病啊开这么慢!他妈的到底会不会开车!”
木棉缓缓放下车窗,因为涂抑而变差的心情使他本就冰冷的气质雪上加霜,藏刀的眼神凛冽地刺向肥脸男。
那男的陡然一吓,心里开始打鼓,可又觉得就这么认怂太没面子,提了一口气再次叫骂:“你看什么看?老子说得不对?你他妈车开得跟个王八一样恶心谁啊!不会开车少出来丢人!”
“怎么?”木棉的声音冷淡却带着杀气,“时速在规定范围内,怎么了?你要不爽可以超车,或者——”
他的眼尾一旦没有温度的开始瞥人,就会飞出一种逼煞旁人的弧度,“你来撞我试试。”
肥脸男傻眼愣住,未及反应,副驾的妻子已经扑过去拦住他:“别!你看看车标,咱可撞不起!”
肥脸男只得脸红耳赤地咒骂一声,踩下油门灰溜溜地走了。木棉冷冷瞥过,把车窗关了回去。
车子继续开着,木棉总是有那么一两束思绪在外面飞散,余光忽而扫过什么,一把将车紧急刹停在路边。
他再三确认了一遍那个熟悉的背影,真的是涂抑。而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身旁,一位靓丽的女性正与他同行。
木棉紧握住方向盘,看着两人渐渐从人群中离开,当他们即将于路边彻底消失时,木棉猛地拉开车门走下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木棉追进一座体育馆的广场,来往的人里再也没有他熟悉的影子。
他在原地站着,这才渐渐回了神,惊觉自己的举动有点越界,刚要转身,一粒豆大的水珠忽然从天而降。原来天空早就被乌云包围,酝酿许久的雨来势汹汹。很快,稀里哗啦的雨点开始往下泼。
木棉脸色陡然一白,有洁癖的人不会喜欢淋雨,他讨厌天空的脏水打湿他的衣服,也讨厌雨把灰尘泡成泥,再因来来往往的脚步而飞溅。
慌乱中他只能跑起来,偏偏广场上连一个遮挡物也没有,骤雨凶猛,顷刻间已有倾泻的气势,不管不顾地把木棉整个人浇了一遭。
那种可怕的黏腻感很快缠上了他,恶心的湿气钻进他的鼻孔,他觉得有一张污浊的大嘴正在将他分食。
眼中的景致变得混沌而颠倒,他也快化了,成为和雨水混在一起的泥,烂成下水道里的一部分。
煎熬之时,有人一把拽住他手臂,雨水滴在身上的感觉也瞬间消失。
“学长,你不带伞乱跑什么?”
涂抑将他拉入伞中,替他挡掉一切难以忍受的污秽。木棉在看清他后彻底摆脱洁癖的控制,眼里的世界重回正轨。
雨滴正汹涌,黑伞下面,涂抑的眉眼显得异常深沉,用一种超出他年龄的稳重目光看着木棉:“都湿透了。”
木棉恍惚着,没有说出话。
涂抑的手已经下滑至他的腕间,语气带了点责备:“怎么这么凉?你淋了多久?”
木棉的身体机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生反应,他冻得缩了一下,脸色白惨惨的:“忘了。”
涂抑依旧沉着脸:“现在都快入冬了,你明明怕冷,为什么只穿一件大衣?很多人都开始穿羽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