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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孟汀望了他片刻,挺认命地卸下甲胄,露出有些血肉模糊的伤腿。
    “这么好心?”他嘟囔着,“真是可疑。我在整个云中郡,从未见过你。”
    李鉴把腰侧银镖用火烤了,给他挑去患处的碎布。
    “无妨。”他垂眼道,“你会认得我的。”
    【作者有话说】
    注意:这一章里孟汀和李鉴之间的所有情节只存在于幻境
    第48章 云中第四十七
    “但不论如何,这云中城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孟汀将长靴穿上,盖住小腿上缠满绷带的伤处,“既然你这恩也报完了,那就快点离开此处。”
    “我不走。”李鉴就地盘腿坐下,存心要逗他玩,“我也是不明不白到这地方来的,哪里认得路!”
    “不认得路?你在胡说些什么!”孟汀皱眉,“你这人举止言谈怪异,若执意不走,只好把你送到大营,让别人审审你究竟是不是敌国细作。”
    “审我?”李鉴托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瞧他,“那人家得先看得见我啊。”
    “你......你这又是什么邪道?”
    “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
    “叫你师父?”孟汀几乎要跳起来,扯到了伤口,倒吸了一口气,“我父亲说了,给我找师父,得找个能打得过他的。瞧你这样子,不出三回合便要铩羽了。”
    “也是。”李鉴毫无愠色,无遮无拦地望着他,似乎耗尽平生最温和而无杂念的目光。
    这时候的孟汀还有孟扶桑,还有林霁华与胡伯雎,富有一整个云中的天高云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孟汀定然曾在这土默川上纵马,横度大青山,饮马西河水,自由骄纵,喜怒分明,不必为何人何事隐忍成众人畏惧的模样。
    而这一切如果是真的便好了。
    他只是可以预见将来的游侠士,路过此地,断定眼前这少年将有大劫,便赖下不走,整整四年。
    待到西羌北退、老将战死,他再领那少年抛前尘、牵瘦马,在身侧隐姓埋名过一生。他会将孟汀放在山野里长大,虽然面上不及李长卿将其养在宫中,却可使人舒展,而后和光同尘、放马南山。
    他不要孟汀将自己塞进铁浮屠,无论是幻境中,还是幻境外。
    这是李鉴的私心。
    恍然之间,帐外金柝声骤起。
    孟汀反手捉刀,掀帘一望,回身道:“你待在这里,不准出去。”
    有夜袭。
    那群西羌人如同游荡逡巡的狼群,在黄土塬上的黑夜里奔袭冲撞。打得赢便劫掠一番,打不赢便惶惶离去,但扔在附近徘徊,绝不会远离。
    孟家军的驻地在云中城外,是比金城环河更靠前的屏障。
    “你说不准出去,我就得听你的了?”
    “你出去做什么?”
    “外面昏暗。”李鉴道,“我给你打灯。”
    孟汀一刀横过,那羌人喉管间喷出的热血便溅了他满身。他还未来得及观瞻左右,后边又有一人冲过来,死命将他抱摔在地。
    他的刀脱手了,抬手扼住那人的脖颈,膝盖猛向上顶,那人吃痛地嚎叫一声。他趁机翻过身来,托过一条白刃,手起刀落,颊上霎时落了赤红。
    塞草腓,斗兵稀。
    天际渐渐流金——将破晓了。
    孟汀站起身来,拖着一条血淋淋的腿与满身擦伤,回眼看向那个叫李翰如的陌生人。他一身白衣,坐在残甲与血河之间,神色安然,身侧摆着一盏素月灯。
    远处,几匹失主的胡骑在无目的地踱步,引颈嘶鸣。
    “你学刀几年了?”李鉴问。
    “五年。”孟汀颇自得地对他扬起一掌,“我父亲教我的,他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又如何,你也只才学了些皮毛。”李鉴道,“我有一故人,身侧千钧刀。数载平灾患,负刃立中朝。”
    孟汀将刀撑地,向他走了几步,嗤笑道:“你那故人,莫不是何檀潜吧!真会开玩笑,你如何能结识那样的人物?带刀剑上朝的只他一个,我父亲都没这待遇。”
    李鉴伸出手去,触了那尚未开刃的昆吾刀。
    “那你呢。”他轻笑道,“想不想带刀登天子堂?”
    “不想。”孟汀答得很决绝,“我要做天下第一,也要留在这里,和我父亲一起镇守国门。我......我要等我母亲回来。”
    他提到“母亲”时,分明愣了一下,露出懊恼的神情,仿佛在懊恼自己同面前这个外人说这些。
    可眼前这个白衣的游侠士很奇怪,孟汀想,自己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本该对此人多加提防,却无缘无故地将他留在身侧一宿。而且旁人看不见这个李翰如,他甚至怀疑自己撞了鬼。
    “孟汀!”
    他循着声音望去,瞧见胡伯雎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带着一队人。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方才天那么黑,实在......实在太危险了!”胡伯雎过来,抓着他晃了晃,“你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哪有脸去见侯爷啊!”
    孟汀搪塞几句,余光看向李鉴——他整个人笼在月灯的光晕里,衣衫浸红,托着脸侧,不知在想什么。
    李鉴自然是从未到过云中。可他在这幻境中的云中城走了几个来回,发觉每一处都清晰无比,愈发断定这并不是梦。
    夜里打退了一支骑队,侦查的侯骑说方圆三十里无敌影踪,云中城才略放松些戒严。城门开了几个时辰,他站在城头,望着那些进出云中城的百姓的面孔——胡人,汉人,眉头微皱,似是对其命运已有确凿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