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许云苓的手臂上,她却异常平静,只说了一句:“放开。”
“为什么?”向秋水一遍遍地质问,从颤抖的哭腔,到歇斯底里的怒吼,“为什么?你说啊!”
莱昂要上前制止她,被半夏硬生生拦在外面。
“滚开。”莱昂推搡,半夏顺势攥着她的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过肩摔。
莱昂扑通一声倒地,摔得有点蒙。
许云苓猛地挣了一下,向秋水本就体弱,加之最近折腾,犹如细柳经不住半点风吹草动,这一下直接给甩倒了。
叶桑榆怒火腾地上来,林映棠挡在她前面,抢先一步抓住许云苓的手臂,冷冷地注视着她。
“你当着向非晚的面,对向秋水动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叶桑榆其实大概猜到了,向秋水不是许云苓亲生的,她对向秋水没有任何亲情的基础,“那是向非晚护在心坎里的妹妹,你真的要这样对她?”
向秋水爬过来,执拗地抱着许云苓的大腿,问她为什么。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们?”向秋水哭啼着质问,“姐姐已经死了,你不伤心,我还活着,你对我冷眼相看,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许云苓低头俯视,灯光从上方笼罩,照亮了悲伤,也照亮了向秋水眼底的绝望。
她一直以为母亲死了的,如今生母在眼前,她很想喊一声妈,但她对着冷冰冰的人,她叫不出口。
许云苓背光而站,脸色晦暗阴沉,低头盯着向秋水半晌,似乎不给个说法,就不罢休。
她慢慢俯身,盯着那双写满伤心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向秋水像是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愣愣的。
叶桑榆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真相来得很突然,她不知许云苓出于什么目的,要在伤心欲绝的人是身上,割开伤口,洒进盐巴,太残忍了。
“你说什么?”向秋水听见了,却又问了一遍。
叶桑榆搀扶她,哄着她先放开,向秋水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叶桑榆,哭着问:“你听见了吗?她说了什么?”
许云苓走出门外,01亮出手铐,咔哒一声扣上。
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枭x先生,终于落网了。
向秋水挣扎着,嘶喊着,质问着。
她冲着背影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桑榆抱住颤抖的身体,感觉到她的身体往下滑,向秋水腿软地往下跪,喃喃道:“我不信,她骗我,她为什么要骗我……”
人念叨着,没了动静。
折腾多日,向秋水在这一刻达到临界点,昏了过去。
叶桑榆让半夏抱着人去医院,她则是抱起向非晚的骨灰盒,前往郊区的山顶。
至于那个空的骨灰盒,警方的意思是,x已经被抓捕,不必再去陵园走一个虚假的流程,叶桑榆求之不得。
夜色很深,林间的路都被黑夜吞噬。
雨后道路泥泞湿滑,每一步路都走得艰辛。
林映棠在后面照亮,叶桑榆抱着向非晚的骨灰盒,一步一步往上爬。
人生真是无常,她之前陪着向非晚来了两次,不曾想过,有一日需要她自己来,而且是抱着心上人的骨灰。
距离山顶越近,心里那把看不见的刺刀,往心口扎得越深,她愈发窒息,像是被命运扼制住喉咙。
山顶的秋风,比以往都凉。
风吹林动,簌簌声响像是谁的呜咽声。
木蓝和随行的人拎着铁锹等工具,站在旁边等着。
历经一场秋雨的土壤松软,挖起来也快,叶桑榆抱着向非晚的骨灰盒,微微扬起头,透过层叠的枝叶,夜幕上镶嵌的星星一闪一闪。
她的脑子里闪现那晚的告白,她说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向非晚说死后会化成风,吹过万水千山也会来拥抱她。
“桑榆。”木蓝轻轻叫了一声,她紧紧守住泪水的闸关,将骨灰粉放进方方正正的坑里。
第一锹土,她扬的,哗啦啪嗒一声,盖住大半个骨灰盒。
之后她像是发了疯,一锹接着一锹的土,很快埋没小盒子,也埋葬了她的爱人。
圆圆的坟包,在夜色里隆起,新泥泛着超潮湿的气味。
叶桑榆跪地磕头,闻到绿意的芬芳,那本该是充满生机的气息,此刻却被死亡所誊写。
其他人跟着跪下,林映棠和木蓝默默掉眼泪。
深夜里的悲伤会传出很远,没人敢哭出声,生怕惊扰了安睡的灵魂。
叶桑榆长跪不起,额头和掌心被黏腻冰凉的泥土沾着,膝盖被硌得生疼,她却没力气再起来。
泥土里睡着她的爱人,她此刻想化作尘土,与爱人融为一体。
风声呼啸,穿过山林。
不知名的鸟哀啼,阴森渗人。
关于向非晚的回忆,犹如尘封的画轴,渐渐舒展开,从初遇到重逢,从入狱再到出狱,从爱恨交织到只剩下纯粹的爱……她以为她们可以长久的,但是现实警钟惊醒了她。
入狱时,她的梦,破碎了一次。
现在,她的余生,彻底坍塌。
身体摇晃撑不住倒下去,众人惊慌,去没敢上前。
叶桑榆需要释放,所有人都知道,也等着她释放这一刻。
叶桑榆躺在泥泞的土里,泪眼望见闪烁的星星,像是照亮归途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