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微微发白,苏府后院家仆的房中已有豆油灯在窗纸后发出昏黄的微光。苏公在微光的天色下蹒跚地走来向她道歉,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先回房休息,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县衙公人自行处理,希望早日可以抓获杀人凶手。红鹤和他道谢,看他在老管家的搀扶下渐渐消失在茂密的绿荫花树之后,她长叹一口气——这虽案情看似有了进展,实则她越来越糊涂,因为她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到底是何人将秦娘藏在此处?
第二卷 第五章
新会县的仵作在天亮前驾着牛舆赶来,在查验过现场的尸首后,拜托四五名不良人用巾帕捂鼻,小心翼翼地将这具女尸移到牛舆上。
一路从尸身上躺下绿色的污水,恶臭熏鼻,几名不良将当场将胆汁吐了出来。
“可是现在就去义庄?”红鹤也用帕子捂住鼻子问道。
“是。”面色灰白的老仵作回答,他并不多话。毛虎走来替他两人引荐,原是新会县的仵作范社。
“我骑马与你同去。”红鹤说道。
范社微微点头,径直去驾那驮着尸首的牛舆,一路走得不急不慢,但也不与红鹤说话。
“女子,身高五尺三寸,年龄莫约三十五六。”范社说道:“怀中还有一物件。”他将女人身上的袍子解开,将一油纸封住的东西掏了出来,在红鹤的注视下打开油纸。
“是一张买卖奴婢的文书。”范社仔细查看一番后才抬头说。
红鹤上前查探,那文书上的字已然被水浸得模糊不清,但在辨认一番后也算看懂了内容:
……其价领足者其价领足者
庄……出卖曹……与……
绢贰拾壹……
勘责抉同,据保给券
仍请郡……
这就是曹娘的卖身契了,红鹤将文书小心翼翼地放回尸首一旁的木盆中,这些从尸身上收出来的事物都要由仵作正式递交给县衙刑房方能算做证据。
回县衙已是晌午,红鹤手脚虚浮,心跳极快。范社好像那义庄里的尸首一般毫无人情味,她向他讨些早膳吃,他竟说自己从不在义庄进食,那是对过世之人的不尊重。
现在她已一夜半日滴水未进,急需找一些吃食来填饱肚子。巫柯和毛虎都面色发青地坐在县衙前院茶案,他们也忙一整夜,在水池里上蹿下跳地忙,两人早已喝饱了荷花池的水,若只是喝池水也无妨,可那是泡发过尸首的水。
后厨送来一大盆猪油杂菜炒饭,红鹤拿起碗筷当他两人的面津津有味地吃了,才说:“两位可知那女尸大概率就是曹娘,仵作在她身上找到了奴婢文书。”
“一个奴婢身上有自己的卖身契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毛虎挑眉。
“大概是有人将她的卖身契拿给了她当做拐带婴孩的条件。”巫柯分析道:“而这个人就是偷走了苏家男婴的人。”他又饮了口茉莉清茶,身体终于感觉好了一些。
“在苏府,谁能把卖身契拿出来还不被察觉?”
“当时苏府能拿出卖身契的只四人,苏柏远与他的大娘子谷舒堤,苏家小娘子苏施儿和夫君苏池广。”毛虎说:“苏家生意覆盖的地域广阔,苏公的三位公子在立业后负责了不同的生意,都自行搬出开府了。”
“苏柏远与夫人自然不会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红鹤道。
“看来还是得要探访到那苏池广的下落才行。”巫柯道。
“我大唐国土辽阔,要找到一个有意掩盖行踪的人,如同海底捞针。”毛虎说:“这忙活了半天,竟然又成悬案了。”
“我这就让爹爹出文书协查寻找此人。”红鹤说:“芦公说案发当日苏池广刚巧在乡下巡视果林,想来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不知现在是否还能找回当初那名果农,据苏池广所说,他当晚就留宿在果农家里。”
“我知道那地方,明日我再陪你去乡下走一趟就是。”毛虎说。
“好。”红鹤说,转头又看向巫柯:“你还未回乡下看望家母?”
“我明日就去。”巫柯笑道。
说罢三人各自回去歇息。
苏家的果林在大山上,山峰最高的地方,常年日照充足,结的果实也异常甜美。只是那果林却并不容易去,他们骑马走下县道后,先是走过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道,然后进入一条狭长的山道,那小道狭窄得只能通过一匹马身,她与毛虎二人前后骑马缓行:“苏家的果林在如此偏远的地方,果农如何才能将果子及时运出来?”
“这果子走的是水道。”毛虎说完这句只听到身后半响无人接话,他揪住缰绳转头见红鹤眼神发亮,急忙说道:“我知你在想什么,只是水路比山路还要慢,苏池广是没可能在一夜之间赶回新会县的。”
“毛大人如此精明强干,红鹤想什么似乎都瞒不过你。”
“小娘子过奖,毛某只是出任不良多时,见惯了世间的风谲云诡,也养成了识人的好习惯罢。”
“那毛大人可曾见过苏池广?”
“只在两年前侦办此案时见过几面。”
“那在毛大人的眼里觉得那苏池广是怎样一个人?”
“苏池广外貌胜似潘安,行事上也是能谋善断的人,至于良心——”毛虎深思了许久才说:“毛某与拙荆也是二十来岁时相识了很短一段日子就定了亲,若拙荆有朝一日也得了苏施儿那样的疯病,毛某也绝不会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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