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应该比她幸福。
裘德提议,将这个人类孩子送到冯特大公宅邸。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办法照顾好孩子,但她还是找了诸般借口,拖延了一年才将孩子交给冯特大公。
送走孩子的那天,她崩溃大哭。
裘德笨拙地安慰她。
冯特大公没有限制她探望孩子的次数,他甚至期待她常来,这样他们就能时常见面。但大公夫人显然不这样想,那个女人厌恶她的到来,总担心她要勾走冯特大公的魂。
裘德不满大公夫人跋扈的嘴脸,一度想拧下那女人的脑袋。
然而她并没有将大公夫人放在眼里,这个可怜的女人也只有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来博取丈夫的注意。
此后,她一年来探望孩子一次。
每次探望皆避开冯特大公,她没有兴趣与这位昔日情人虚与委蛇。剩下的时间里,她在寻找延长生命的方法。她想,至少她要陪伴孩子长大成人。
那个冬天,她本要接走孩子,可是她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绊住了。为首的自称守钟人,画着花里胡哨的小丑妆,指责她延续生命的行为破坏了魔法的平衡。
“夫人,您不能延续生命。”小丑说,“如今魔法凋零,要想维持平衡必须做出一些牺牲。”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冷冷地说。
小丑耸了耸肩:“夫人,您本在我们的狙杀名单上。但庆幸的是,您自己放弃了永生。”
她皱眉:“你们在追杀永生者?”
“永生者占用了太多魔法元素,只有将他们身体里的能量反哺,其他更多的生物才能存活。你们已经活了这么长的岁月,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冷笑,简直荒谬。
她从小丑手中逃脱,受了一些伤。黑魔法师制造的伤口有些麻烦,但是她没有时间了,她得赶去庄园接她的孩子。
可是当她赶到庄园,她没能见到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呢?”她问大公夫人。
大公夫人答:“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大公在哪里?”她没了耐心。
女人破天荒地没有隐瞒丈夫的去向:“他在去往多伦城的路上,你可以去那里找他。你的孩子应该也在那里。”
养尊处优的贵族女人笑盈盈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怨毒的快慰。
多伦?她一愣。尘封在记忆中的那个预言再一次冒了出来。
她没有多想,当即启程赶往多伦城。
然而当她抵达了多伦,冯特大公却迟迟未至。
她一边焦躁地等待着,一边出门寻找孩子的下落。
某一个飘雪的夜晚,她独自走在松胡广场,突然有人扯住了她的裙子。
她低头一看,便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那个孩子有着湛蓝的眼睛。
她一时恍惚,她的孩子现在在哪里,会不会也像这个孩子一样被丢弃在了冰冷的广场上?
“你要跟我回家吗?”她问。
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伸出手,牵住了这个孩子。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经在松胡广场的某个角落里咽了气。
而她还在等着冯特大公亲口告诉她孩子的下落。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还要办一件事。
她按着当年少年的嘱托找到了那个黑眼黑发的女孩。见到女孩的刹那,她一时有些惊异,她没有想到会在许多年后再次看到这样一张面孔。
当她见到那位千面大人时,终于知道为什么少年要他们重逢了。
她笑着留下了《蝴蝶夫人》的门票。
少年说过的话,全部应验了。
他说,多伦城会给她答案,那么她要的答案一定就在这里了。
她已隐隐预见到了结局——她的结局大约充满了遗憾。
所以当她在演出厅的门口看到她的孩子时,她竟不觉得意外。
她的宝贝,变成了雪孩子。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为什么心脏还是这么疼?
裘德在她发狂的瞬间用容器吸走了所有的光。他总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不愿将自己这副模样暴露在灯光下,尤其是在她的孩子面前。
“我要杀了他们。”她说。
裘德说:“好。”
冯特大公是个什么东西,她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可他胆敢让她的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那个龟缩在庄园中顾影自怜的女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还有那些蛛巷里的渣滓,统统给她的孩子陪葬。
复仇的过程很顺利,蝼蚁一样的人类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她不觉得解气,只无限地后悔,她本不该仁慈。
可是时间无法倒流。
她擦干眼泪,去往了黄金谷马戏团。
就算她的宝贝变成了雪孩子,他也在等她接他回家。
她头一次深恨,为什么冬天这样短。
最后一场雪落尽的时候,房间里没了雪孩子的笑声。
再没有人会扑进她怀里,撒娇着喊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