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蓓姬的视角。
白薇适应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些雕塑……”
蓓姬就等白薇这一问:“昨日傍晚,它们分明是立着的,现在它们一个个都躺下了。我醒来的时候它们就是这个样子了。”
“古怪的地方不止这一处。”蓓姬神神秘秘道,“你看。”
白薇按蓓姬的指示往前方看去。稀疏的草尖下,本该平整的泥土被划出了几条道。在浓重的夜色下,任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些不起眼的划痕,但蓓姬显然是个例外。
借着蓓姬非人的目力,白薇看清了地上的痕迹。
这划痕看起来很新鲜。
一笔一划,像字母,正好组成了一个名字。
弗丽佳。
弗丽佳?白薇蹙眉,她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听蓓姬继续说:“我保证,天黑之前地上绝对没有这些东西。我睡醒之后,它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了。”
院子这一隅只有雕塑,四面没有其他足迹,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了这个名字?
又是为谁而留?
“肯定是这个雕塑。”蓓姬示意白薇去看身旁的兔首人身鱼尾雕塑,“它是活的,它写下这个来,就是给我们看的!”
白薇沉默。且不说这些雕塑是不是活的,它为何要给她们线索?眼下她们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珍珠,谁会指望一颗珍珠干出什么大事来?
但她终究没能把反驳的话说出口,因为在无人靠近的前提下,够得着这块土地的就只有她们伪装成的珍珠,以及这座兔首雕塑。
更巧的是,兔首雕塑的左手指尖上沾着未干的泥土。
雕塑的手悬空而举,如何能粘上泥土?
有那么一瞬间,白薇犹豫了。
兔首人身鱼尾的雕塑匍匐在地,双眼紧闭,脸朝着她们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仿佛正静静地,听她们说话。
突然,院子尽头的门开了。光从屋子里洒出来,照亮了院子一角。
光晕中,芬举着一盏马蹄灯,向院子里走来。
蓓姬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是……往我们这里走?我们被发现了?不能吧?!”一颗不足指甲盖大小的珍珠滚落在泥地里,还有杂草掩护,这得多惊人的目力才能发现她们?
“我们说话太大声了?”白薇也心惊起来。
“怎么可能?!你在我的本体里,我们用的是意念交流,旁人听不到!”
“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芬停在了她们面前。
但他并没有如蓓姬担心的那样拨开草丛将珍珠捡起来。他放下了马蹄灯,伸手握住兔首雕塑的胳膊,一把将整个雕塑扛了起来。
那雕塑若是横展开,长度直逼芬的身高,可是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举了起来。
雕塑被移动的刹那,拖动了地上的泥土,地上的名字很快被松动的泥土覆盖,再也看不见了。珍珠被这么一搅动,骨碌碌地滚动了几步,蓓姬略一施力,正好滚进了马蹄灯的灯托。
“跟上去看看。”蓓姬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这家伙到底搞什么名堂。”
芬稳了稳肩膀上的雕塑,俯身捞起地上的马蹄灯。
马蹄灯晃晃悠悠,照亮了雕塑的脸。白薇正对上雕塑的头部,不知是灯光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她竟从那张兔子脸上看出了几分凄哀。
明明还是那张脸,五官不曾变化,神态依旧木然,却无端端地令人心生恻隐。
穿堂风呜呜地吹起来,像女人在哭泣。
芬已走到门前,踏上了台阶。
白薇下意识扭头往院子看去。这一看,她不由一愣。满院雕塑无一例外地面向这扇门,垂头闭眼,宛若朝圣。
那些雕塑,原本并不是这个朝向的。
门缓缓阖上,隔绝了院子外的雕塑群。
咔哒一声,芬落了锁。
***
地牢内,两个男人席地而坐。
“聊什么?”诺兰飞快地消化霍尔的那句话。这个人类看上去不会超过四十岁,分明这样年轻,却不知为何竟对上个世纪的红方a尤为感兴趣。
霍尔笑了笑:“你知道红方a么?”
不等诺兰回答,霍尔兀自继续往下说:“这是个老案子了。当年,一位杀手横跨八座城池,半个月内连杀十六人。他使一柄半人高的斩骨刀,一刀斩下,创口永远是整齐干净的红色方块。被他杀死的那十六个人,浑身骨头尽数震碎,无一例外。”
“那段日子,人心惶惶,红方a这个称号就是那时候兴起的。”
诺兰自然知道这段往事,但他并不准备打断霍尔的讲述。只要对方愿意开口,那么找到破绽便是迟早的事。
“这个案子当年是破了的。”霍尔说,“红方a过于狂妄,不屑于掩藏自己的踪迹,于是在他杀完最后一个人的某个午后,警方在北奥尔滨郊区的一座酒吧里逮到了烂醉如泥的红方a。”
霍尔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破获大案,功勋一件,参与追捕的所有探员理当得到嘉奖。
“但是?”诺兰配合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