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浴佛所用的香叶水已经由专人抬走,她们三人暂且无事可做。月茜便邀请叶采苓与芙儿一同去看浴佛仪式。
芙儿却道:“我今儿个有些疲累,便先回去休息了。”
月茜关心道:“看你脸色是不甚好,说不定是闻这花香不适应吧,快回去歇着。”
芙儿却突然拉下脸来道:“你这话便难听了,花香自然是适应的。”
“我可是大夫人身边专职司花的大丫鬟,专职司花,懂么?怎会不适应?”
月茜一愣:“怎的突然恼了……我是好心。”
芙儿一脸愠色,却不理她,扭头便走了。
“无事,许是她被这火熏得。”
叶采苓看明白了。
心里揣测是芙儿近日在大夫人处气不顺。
既然茗儿与芙儿连名字都如此相似,又都是大夫人身边一等一的司花丫鬟,昨日大夫人主导的莳花会,怎么却只有茗儿一个人侍弄牡丹呢。
况且老夫人身边的宝纱都知道莳花会是得脸的场合,那若能去成,芙儿也一定会去。
但她不仅未去成,今日又被发配来和她们两个远离府内权利中心的司书婢女一道守火。
不知有何内情,但她心里一定忿然。
两人讲通这一关节,月茜也便不再气恼,眼睛一弯道:“亏我刚刚一叠声地叫她芙儿姐姐呢,那我们便不理她。”
“走罢,我知晓有一处地方,看浴佛仪式刚好,不必与旁人挤。”
她们立在一处偏房之前,此处恰巧有供人垫脚的地方。
又因着地势,能看清北正院浴佛仪式的一角。
此刻莲花幡随风飘动。
云霭如海。
着海青的僧侣们已立在佛祖金身前,低声唱诵着梵天经文。
喃喃的吟诵声里,谢府有资格上香的众人随着领路的大主持,虔敬地依次敬上那一注香。
谢泓排在小辈中的第一个,此刻正在佛前微微躬身,点燃香火。
叶采苓立在远处看他,只能看到半张疏淡侧脸。
长阶上谢泓执香,与佛像遥遥对望。
说不清眼眸里有几分悲悯。
苍生如刍狗。
他却欲见苍生。
有风卷起庭中青烟,遥遥向着高天之上去了。
“施主可有所求?”
大主持见他沉思,低声道。
“今日四月初八,若施主有愿,可在心中默念。”
谢泓长睫微垂。
若是从前,他定不会如此。
他知世事常有浊清,天意不可逆,信神佛不若信自己。
但此刻却在心里发下弘愿,愿神佛护佑众生皆安。
用以掩盖自己心里的那份小小念想。如此,他所寻的那人亦能在佛祖护佑之中罢。
敬完香火,四下里便出来几个干练家仆,净手焚香之后请起佛祖金身,抬上金架。
月茜见叶采苓发怔,伸手点点她泛粉的脸颊,道:“好啦,这里便看不到什么了,之后金身大抵会先去街巷上游一周,便再抬回来沐浴。”
“啊?”叶采苓回神。
月茜笑道:“我道你还是看上某位谢家公子了。啊,忘记了,你手头还有那位赏的墨呢。”
“便不是某位,我看哪,你心仪的便只有探花郎这一位。”
叶采苓道:“月茜你莫要说笑了。”
又眨眨眼,有几份心虚地转移话题:“你说佛祖金身要游街?我们也会去街上看看么?”
“去,今天书库嬷嬷不管的,府内好多人会出街闲逛呢。”
月茜也不戳穿,挤挤眼:“主子们若是有爱玩乐的,也会出府逛逛。何况我们呢。”
“那便出去看看。”
叶采苓道:“我这几日制了些墨,说不定还可以出府卖些。”
月茜点头道:“北正门出来的那里便是摆摊的坊市,你拿去铺子卖些亦可。”
*
谢府北院外。
此处本就是一处小摊小贩聚集的街巷,此刻因得浴佛节,更有许多担着小物件的小贩聚集于此。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嘘,你可不要往那边去。”
卖汤团的婆子已经拦了好几次自家乱走的小孙女,眼带警惕地望着街角那男人。男人衣着破旧,袖口还带黑泥,时不时拿衣袖揩一下脸。
他四下偷瞄了一圈,佯装无意地走到卖炸油果子的地方,快速地抽走一个油果子用袖子挡住了。
“阿婆,他偷东西。”
小丫头眼睛尖,此刻望着那男人道。男人恶狠狠地看过来。
婆子佯装没听见,低头训了两句小丫头,担着汤团担子却是拉着小丫头走了。
叶青山从鼻子里发出“嘁”的一声,抬手咬了一口油果子,随意地在地上坐下了。眼睛仍望着那道门。
他今日得到消息,说谢府在办浴佛节,府内公子小姐都会出来。丫鬟婢女之类的当然也会跟着主子上街。
叶采苓自从去了那谢府就再也没回来过,他先前来过几次,都没有守到。
此刻他便要好好地在这门口守上一守,一定要守到这没规矩的丫头。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叶家养她有恩,此刻她又在谢府挣到大钱了,吐点出来也是应该的。
况且她自己又不知情。
让她交出月钱来给娘买药,她必然是肯的。这钱之后去了哪里,也就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