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擎可汗当着叱炎的面,直接屈膝一脚踩在那人带血的头颅之上,碾了碾,厉声道:
“说说看,你为何人?”
那人被死死压在脚下,动弹不得,呕着血回道:
“我,我是陇右军从四品副将……”
未等他说完,掖擎可汗便狠狠再踢了那人一脚,一面展开一张画卷垂在他眼前,问道:
“说。画上女子为是谁?”
那男子抬起滞重的头,看了一眼画卷,求饶道:
“我说,我说。她,她就是我军军师,叫作辰霜。”
叱炎缓缓低头,看向那页薄纸。画上的女子一身男子扮相,高束发冠,身披大氅,腰间别有一柄银雕匕首,眼角凝着一颗他熟悉无比的泪痣。
正是那日葛萨从凉州城探查她身份回来,交予他看的那幅寻人画卷。他手下的人百般查不出她的底细,只不过因为不曾找到陇右军中更为核心的高级军官问话。
而可汗,一举便从大唐使臣中抓到了这么一个证人,指认了她的身份。
她竟是陇右军军师,那个每每与他在战场作对,阻挠他夺取凉州的陇右军劲敌之一。
无怪乎她变化多端,无怪乎她谎话连篇,无怪乎她始终不肯透露身份。这样一个敌对阵营的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弱女子,竟然悄悄潜伏在了他的身边。
叱炎内心震动,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上前一步禀道:
“她被陇右军少帅追捕,为我所救,已绝不会再回陇右军。请大可汗放心!”
掖擎可汗随意地将那人踹翻在地,猛然挑起腰间的尖刀将那人割喉杀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汩汩直流,那人抽搐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杀鸡儆猴。
叱炎身上亦被溅到了几滴血,他早已见惯,面色如常。他知晓,对于可汗无用之人,一向都是如此下场。
掖擎可汗也不擦尖刀,任由刀口滴着血直接回身入鞘,直视着叱炎道:
“虽然我今次与大唐议和。但此心不变,誓夺凉州,一血当年望断崖之耻。”
“凉州城铜墙铁壁,陇右军又狡诈多计,我并不放心将她留在你身边。这迟早是个祸害。”
叱炎眉梢微动,低头沉沉道:
“父汗是不信儿臣吗?我必当看好她,绝不让她胡作非为。另外,此人既为陇右军军师,有朝一日对阵之时,也许还能派上用处。”
“你一身武艺是谁教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掖擎可汗盯着他的面冷笑一声,取出一支断箭递到他眼前:
“可还认得?”
叱炎接过那箭矢查看,心下一沉。
他自是认得的,这是他当日在小神都所中的陇右军暗箭。
“父汗自是信你的,但美色误人,怕你容易受人骗。”掖擎笑得渗人,声音低沉,道,“你为她中毒箭受了重伤,但是你怎知,这箭不是她一早安排下来?美人计,千古不衰,我的好炎儿,你可不要吃这种苦头。”
叱炎心中转桓良久,凉意泛上脊背。可汗究竟在他军中暗自插了多少人,果真是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眼。
“唐人一向诡计多端,更何况这个军师,在你身边潜伏多日。你为她出生入死,差点连命都丢了,她可有曾向你言明身份?若不是父汗替你发现,你还要蒙在鼓里,被人害了不知道。”
“炎儿可不要忘了,当年唐人是如何害你的……”
“更不要忘了,”掖擎阔步上前,用粗壮的手指点了点叱炎头上的玄铁面具,“你今日的尊贵身份,还有你这副身体样貌,是谁赋予的……”
叱炎不语,任由掖擎可汗敲击着他的面具,心头一紧,如遭雷击。他将拳头握得死死的,向可汗拜道:
“儿臣誓不敢忘。但,此女对儿臣还有些用处,还请父汗交予我处置,我必当给父汗一个交代。”
掖擎可汗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极浅的笑意,对着叱炎道:
“若是你能顺利替我夺来那河漠部,我自当将她交还予你。但在你回来之前,为防她在王庭作乱,我必先把她扣在牙帐。”
叱炎默默垂下头。
他深知,大可汗似乎已看出了他对她的心思。
由此,辰霜便已成了牙帐的质子。倘若他不能依照可汗之意从河漠得胜而归,怕是那狡狐的性命难保。
明为囚犯,实为质子。一向是大可汗的为君之道。
更是,借此机会探他的心,一步步敲打他,让他勿生妄念,勿生异心。
想到此处,他面色沉郁,音色平稳,道:
“前往河漠部之前,我想要亲自审她。还请大可汗允准。”
无论如何,出战之前,他想要再见她一面。
掖擎可汗浓眉紧皱,端详着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义子许久。
他就站在眼前,岿然不动。
固执如他,若是自己连这个要求都不允,怕是他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甘心前往河漠部为他所用。
万一,就此错失借着求娶吞并河漠部的机遇,可就大为不妙。毕竟这种机遇,千载难逢,稍纵即逝。
先依了他,用那个汉女将他稳住又何妨?
掖擎可汗挥了挥手,让手下的牙兵将那个女囚带了上来。
叱炎望着被拖着上来的女子,心被猛地揪了一下。
她已受了刑。
那件他昨夜予她的素白胡裙之上,遍布淋漓血痕,雪白丝线崩裂开去,黏连在道道赤色的伤口间,触了他的目,惊动了他向来无波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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