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我见郎君眼熟,你若能救我一命,来日定会报答你。”
“世说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郎君得本公主一诺,绝不虚此行。”
“怎么,你不敢?”
彼时的她,一身耀白流花的襦裙,梳就双环髻,不过到他前胸高,与他谈起条件来,娇小的身子昂首挺胸,细巧的下颚微微扬起,说得一板一眼,字字珠玑,不惧声色。与长安那些他见惯了的高门贵女截然不同。
像一颗小小的顽石,在他的心间投下了经年不散的涟漪。
于是,入京时傲气凌云的少年将军为名不见经传的公主弯了身,让她垫着脚爬出了宫墙。
自此,甘愿为她,一次次折腰。
而此时的她,微歪着头,似懂非懂地听他一字一句地说话,浑身像是泛着水光一般明净透亮。似是有浅浅哭过,湿漉漉的眼角泛着微红,纯澈中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妩媚。他心生爱怜,忍不住欺身向她,散落的白袍拂过她的脚边。
果不其然,见他忽然靠近,她又后退一步。被袍衫拂过的小脚缩了回去,贝白的趾在榻上绷得紧紧的。
“你,很怕我么?”他没有再靠近,声音已有了几分哑。
她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长风伸出手去,将她滑落在榻上那双手握在掌心。
他感到掌中的葇荑微微用了点力气想抽回去。这一回,他没有松手,像往日一样,用拇指一一抚过她指间的骨节,她没有再抗拒,只是静静任他握着她的手。
他手臂一收,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微须的下颚抵着她柔顺的鬓发来回摩挲着。
只要略微低头,他的唇就可触及她皎白的面颊。
“不要怕我,清河。”他的声音低沉如夜风,在空旷的室内悠悠散去,“为什么会怕我?嗯?”
怀中的她挣脱不得,气息急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一靠近我,我心就跳得很快。”她的小脸薄红如雾气氤氲,一双美目灿然生光,仰头定定望着他,却又不敢看太久,很快垂下了眼眸。
“清河,这不是害怕。这是,心动。”听到她那么说,他俊美的面上笑意漾开去,抬手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一点一点贴近自己的心口,道,“你感受到我的心跳了么?我一看到你,心也会跳得很快。”
她的眼里雾气濛濛,他浅浅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于是低低叙起了当年初见的场景:
“我少时入宫面圣,在宫墙角撞上了逃宫而出的李清河,心跳得就是这般剧烈,仿佛就要从口中蹦出来。当时的我,和此刻的你一样,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他自嘲般笑了笑,道,“说来,怕你笑我。哪怕那么多年过去,我见了你,这颗心,仍是止不住地飞跳。”
她听得怔怔的,面露疑惑,时不时揉着皱起的眉心,似是想要努力回忆些什么。他捏了捏她细腻的手腕,笑道:
“虽然,你脑海里记不得我,但你的身体必是记得的。”他忽而一笑,将柔弱无力的她放倒在榻上,自上而下地望着她,双手扣着她的十指,黑沉的眸色幽深如潭,水面映出她的雪肤缎发。
手指将她越扣越紧,他低声道:
“你若是不信……”
身下的她猝不及防,眸中波光潋滟,迷茫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沉浸。
他最后只俯身轻啄了一下她微颤的唇瓣,起身坐定。
他很想要她。
但必不会在她失忆的时候。他要等她心甘情愿与他像旧日那般交融。
“可是,你到底是谁?”她闷闷的声音传来,“他们都叫你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夫君。”他回过神,坏坏地笑。
“夫君?”她跟着在口中念了一声,微微蹙眉,似在回味,道,“这个名字,有些许特别。”
“嗯,是很特别。这天底下只有你可以如此唤我。”他语调平淡,嘴角却噙着不散的笑意,柔和的目光照在她身上。
她肩头两处凌厉的刀伤已近好了,只是仍可见两道浅浅的伤痕。他每日亲手为她涂上祛疤的膏药,眼见着原本狰狞的疤痕一日比一日淡了。
在她昏迷之时,每每望见她紧闭双眸,细瘦的锁骨止不住地发颤,他就会想起那日。
他中了埋伏,力战而竭之际,恍若幻觉一般地,纤弱不堪的白衣女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只身挡在林立的兵戟刀刃前。
在他身前,她雪色的衣袂,像是一阵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再后来,那阵风化为了滚烫的血滴溅落。他错愕抬首,看到她为他以身自伤,劝退所有人的杀心。然后明明口吐鲜血,还要哽咽着告诉他:
她还清了,不欠他了。
他只觉心如锻铁,寸寸成灰。
“来,我为你上药。”他将她的身子掰正过来,撩开她的中衣。
她愣了愣,注意到肩上的伤,秀眉又拧了起来,忘记了避退,问题便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么?”
他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淡淡道:
“你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那我为什么要救你?”她又问。
他涂药的动作顿了顿,漫不经心道:
“因为,你心悦我,想嫁给我。”
越问,她的神情就越疑惑,又开始揉着凝成一团的眉心,小手握成拳,不断敲着自己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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