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与那孩子断了一切联系,大路朝天,他往前走,一点不拖泥带水,照样活得好好的。也没去追究那孩子做的傻事,律师函都没发一封。
周玉程,他家大少,心地善。
心善不代表心里没主张没分寸。
大少这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他活得比谁都通透,境界都要高。
就为一点感情的事?
九叔站在床前,看着大少插着氧气管,戴着氧气面罩,面容惨白地晕着,小助理拿来飞机上的记录仪,九叔看着平板上无声的画面,又看看床上躺着的小少爷。
这时候,才必须承认,大少不是大少,大少,还是他老九一手带大的小少爷。无论多大年纪,在他这,程宝,终究还是个孩子。
“唉,这孩子。”
九叔关了平板,挥挥手,叫屋里一行人都退了出去。
周玉程哭过一遭后,渐渐好了。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绞痛,他能下床,也能下地,但始终罩着个氧气罩在脸上,不肯摘。好像一离了氧气罩,他就不能呼吸一样。
九叔放下一切公务,耐心与周玉程交谈。
他以为俩孩子,和在宁市那个,他俩是分了。彻底说了拜拜,大少受了打击才这样。
可大少竟然对他俩的事一个字不提,一副不想和九叔说的意思。
大少在他这里没有秘密,如今这样,话没有一句,靠坐在沙发座上,戴着氧气罩匀称地呼吸,望着落地窗外的白云发呆。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九叔试图从几个方面去问他和那位郑少的事,周玉程依旧一言不发。
可能是九叔提及郑锦年这名字太多了,周玉程好不容易才稳住的情绪,因为郑锦年三个字,又没法稳了。
想到郑锦年,他禁不住又要流泪了。
无声坐在那哭,眼泪从两边往下流。
九叔惊悚:“少爷。你到底怎么了?”
不能再哭了。再哭,眼也要瞎了。
周玉程擦了擦眼泪,止住泪意,手按着脑门,捏着太阳穴,陷入虚无,看着像发呆。
九叔沉了脸色,肃声道:“程仔。你要再这样,我可就要不经过你同意,自作主张去调查这事了。才半天的功夫,你就大变了样。你至少得给我个说法。”
九叔很是记得对于调查那位郑少背景,和在宁,他俩的一切住行一事,周玉程都不允许香港这边的人过问。所以两人的事,夫人目前,是一切不知情的。
康兆对夫人那边的说辞也留意着分寸。
九叔也就是吓唬吓唬周玉程。
周玉程听完九叔这话,他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约莫过了十多秒,周玉程拿下面上精巧的氧气罩,呼吸自如。眼神沉得厉害,一个眸光瞬时瞥了过来,用九叔极少见的鸷色看向他。
周玉程目光停顿在九叔面上长达八秒,而后站起身,周玉程语气肃得比九叔刚刚那副做派还夸张。
冷言冷语。冷声冷气。不是商量的口吻,是命令。
“你敢查郑锦年,明天你就给我打辞职报告。”
九叔厉声:“少爷。”
周玉程大抵也意识这样对九叔说话实在太不尊重,九叔,岂止是照顾他的人,某种意义上,九叔是他长辈。是跟他最密不可分的人。他不该拿主仆这一套来训话。
丢下氧气罩,周玉程转过身来,语气缓了些许:“抱歉。刚刚在气头上。我意思是,有关锦年的一切,你不要动。不光是调查,他跟我的事,我自己来办。”
九叔也起了身,着实被周玉程这一套说辞和面色震惊到,压下心里的惊色,九叔看他提及郑锦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语气放缓,九叔问道:“那能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是说,你哭成这样,是郑生……他生什么病了?或是,他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九叔已经觉得两人不光是分手那么简单了。
倘若是分手,依照少爷的心性,真喜欢一个东西的时候,是不管天不管地的,肯定不依不饶,就像前几天一般,发疯又发癫,肯定和那位郑少在斗法了。
哪里会是这样的沉重面色。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像个大孩子说话做事。
生病。
周玉程呼气抽长,用力按着胸膛,觉着呼吸好像又不行了,根本控制不住啊,眼泪从右眼角顺溜滑了一串。
一想到郑锦年曾经受苦,曾经生过什么病,周玉程心痛的,简直要死。
他说不清这种感受。
他这是在心疼。
心疼他的锦年怎么能受那些苦。
缓了半茬,周玉程把泪压了下去,心酸的劲憋回去,尽量沉声:“他没事。是我有事。我回来的消息,先别跟家里说了。”
“晚了。夫人已经在港了,她半年前在大庙捐了十三套金尊佛像,最大那尊上个月竣工,过两日便是夫人找和尚挑好的日子,准备在大庙办一尊寿游园,大佛首次亮相,届时提前约好的媒体和名家报道也会在场,夫人听说你回来了。以为你是专门挑日子回港。叫我喊你回去吃家饭。”
周玉程深吸一口气,压下。
“知道了。”
…
周家的晚宴,难得凑得人数齐全,不是逢年过节,一家人除周父和周家三妹外,竟全都聚集在了一张桌上。
周家小妹周知梧几乎是被周晓枫锁在了香港,出门皆有行程记录,还需要向周晓枫打申请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