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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有英文哄睡的hush little baby儿歌声响起。
    女人的目光挪向顾小北,忽然眼睛亮了一下,像星星,但她的眼睛比星星更闪亮:“小北,接住我!”
    顾小北愣怔着,往后挪了两步,女人跳到他的怀里。他低头看,那是一张过于漂亮的脸蛋,只是带着不健康的黄色,身体特别瘦。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孙夕夕,你的初恋。”孙夕夕笑着说。
    顾小北哪儿记得这么一个孙夕夕?
    “我经常跟你叔叔聊天,四年前他还经常发你的照片给我,后来就再也不给我发你的照片了。他也不和我提起你,他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谁啊?”孙夕夕勾着顾小北的肩膀,拉着他往客厅里走。
    在他们身后,是于力的谩骂声。
    顾小北给孙夕夕倒了一杯茶,是红茶,孙夕夕笑话他和他叔一样老气。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四年前喜欢上谁了?是跟我长得很像的女生吗?”夕夕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很会自来熟。
    “不像。”顾小北说,“我都说了,我没喜欢你,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别总是把喜欢挂在嘴上。”
    真不知道他和现在的孙夕夕比,谁是小流氓了。
    “可是你叔叔说你喜欢过我,你叔叔明显比你更靠谱。”孙夕夕双手撑着沙发,身体后仰,肩膀微微下塌。
    顾小北说:“他不给你发我的照片,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孙夕夕晃着的腿停了下来:“哎,我就说嘛,难怪我骂你的时候,他总夸你。你这么一个小流氓,肯定要可着一个好人赖到底咯。”
    顾小北懒得理她。孙夕夕和性格和以前相比,变化太多。他得知孙夕夕在这边读了预科,又读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就拒绝了林隐的帮助,回过一次国,遇到了于力。于力是她父亲好友的儿子。
    “没多喜欢那个人,我父亲让我在国内和于力结婚,否则他就不把我的护照和身份证那些给我。我要去美国,我不想在国内跟他耗着。”孙夕夕无奈地说,“所以我结婚了。”
    “小北,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过段时间还你。”孙夕夕说。
    那天,孙夕夕朝顾小北借了三千美金,并且将家里的一只小猫作为“人质”抵押给了顾小北:“这是mimi,你可以喊它小米。”
    顾小北:“你叫它小米,雷军不会有意见吗?”
    孙夕夕笑着说他有种让人想要揍一顿的幽默感。
    在遇到夕夕后,顾小北花了一天的时间想起来,孙夕夕是何人,以及自己与那段时间有关的回忆。零零碎碎的回忆,像断掉的珍珠项链,在斑驳残缺的属于脑子的田地中,砸出一个个凹陷下去的坑洞。
    得了抑郁症后,顾小北一直记性不太好,入眠困难。严重时,心脏疼痛难耐,像是有人一锤子砸下去,又用针线缝缝补补,一针一针地缝补。疼得难以入睡。
    精神类药物的戒断反应吞噬着他仅剩的神经,在他因为疾病而神志不清,脑子几乎转不过弯来,无法去思考太多事情时,顾念真来看望他,带着他最讨厌吃的柠檬派,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床头。
    又因为他的无动于衷和反应迟钝,或许这些行为也惹怒了顾念真。
    顾念真向来不是一个在子女身上有耐性的人。
    于是顾念真怒骂他是傻子,最后摔门而去,留给顾小北一份他最讨厌吃的柠檬派。他在床上因为恶心而反胃想吐,因为他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他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是单纯折磨着胃。
    顾小北记忆变得十分零碎,那段时间的许多东西,他记得不太清楚。
    包括现在,他也时常忘记许多东西,或者不分场合地变得嗜睡,有时候也会失眠严重。许多人都把精神疾病当成无痛呻吟,比如顾念真曾质问顾小北的主治医生陆淮年,反复确认,是否顾小北真的患有抑郁症。
    夕夕留下来的小猫蹭着顾小北的小腿,小猫是棕色的,长毛猫,很乖,鼻子有点带粉色,眼睛偏蓝。
    在小米的陪伴下,顾小北睡了一个长达四个小时的觉。他梦见了他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的那段日子。
    记忆会将脑海中识别为痛苦的片段修饰掉,或者隐藏掉。这或许是来源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他把自己缩成一只乌龟的模样,抱着自己,他睡得很熟,睡得很胆怯。
    顾小北二十岁时,林隐身边不止有顾小北一个暧昧对象。
    因为一些原因,林隐在二十岁时身边有了许多人。这些原因,顾小北不清楚,他问过,而林隐不回答他。
    一开始,在顾小北十八岁时,林隐依旧是孤家寡人,身边带着个异性的孩子,十分古怪。林隐遵照他父亲林仁和的要求去和女人或男人相亲见面,对方都会打探林隐和顾小北的关系。
    林隐只是从容地说:“小北是我的小朋友。”
    他目光坦诚得就好像最纯粹皎洁的月光一样,让人无法去想象更多,也无法用龌龊的心思去猜测。林隐要是想要和人上床,他只要露出点这方面的念头,第二天就会有人把他喜欢的那一类人送到他的床上。
    林隐何必亲自去养一个不守规矩的男孩儿?
    因为林隐对恋情上的疏忽和不在意——他一向清心寡欲,加上林仁和对他管教得很严厉,一旦他和某位男性走得很近,林仁和就会趁着他回林家老宅时,讥讽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