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几千条蠕虫从脚底爬上来的恶心触感。
阴冷,肮脏,臭。
一切都让久居九重宫阙,明堂金殿的他难以忍受。
沈弱流深吸了好几口气,一张脸煞白,蹙眉道:“你将朕掳来此等污秽不堪之地,是何居心?”
霍洄霄手挽长弓,取下一支箭搭在弦上,唇角勾着丝笑,
“猎鹿呐,圣上看不出来?”他抬手,那支利箭直指沈弱流,弓弦绷至半圆。
凝视他那双鹰隼似的茶色浅眸,沈弱流后知后觉,那头被猎的“鹿”多半是自己。
此地荒无人烟,力量悬殊,霍洄霄若想对他做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
寒光汇于箭尖一点,那双浅色眸中杀意必现。霍洄霄并非死忠之臣,他做得出此等弑逆君父之事。
狐狸终于露出马脚,恶狼呲出锋利的爪牙。
“沈弱流,你睁大眼睛看看,看我究竟想做什么?”
这便是他想做的吗?
一阵夜风吹过,沈弱流后背沁浸出冷汗,步步后退,
“霍洄霄,你想杀朕?”
霍洄霄,指尖回扣,弓弦绷至满圆,哼出丝又薄又冷的笑声,“圣上觉得呢?”
“啪”地一声,沈弱流脑中一根弦断了,只出现一个字——
逃!
他步步后退,夜风呜咽,吹脑后三千乌发飞卷纠缠,再也顾不得脚下污秽,转身狂奔。
一颗心提起喉头。
见那绯色身影后退狂奔,霍洄霄笑了一声,双眼微眯,松开手指,“咻”地一声箭矢离弦飞去——
沈弱流后背一凉,那支利箭撕破夜风,偏了一寸,擦着耳际割下一绺发丝,刺入前侧不远树丛间。
一声金属楔入皮肉的闷响,树丛中一头鹿,嘶鸣倒地。
此刻,沈弱流脚下一滑,摔倒了,那缕被割下的发丝,随着夜风飘摇几下,落在他袖子上。
“圣上跑什么?臣射鹿,又不是射你,看你吓得。”霍洄霄收弓,半蹲身轻抬起沈弱流下巴,唇畔勾着顽劣的笑,“我哪里舍得杀你呐!”
沈弱流别开头,脸色涨红,“霍洄霄,朕有时候真觉得你颅内有疾,病得不轻。”
霍洄霄挑眉,微笑着看他爬起来。
与污秽亲密接触之后沈弱流破罐子破摔,坐在地上,怒不可遏,
“朕劝你有空戏弄朕不如去找郎中好好看看脑子,免得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霍洄霄这刻不笑了,浅眸闪动警惕的光,犹如躲在草丛后观察猎物,蓄势待发的狼。
“怎么?”沈弱流边掸落身上沾的杂草枯叶,边讽刺道:“朕这个建议是不是十分中肯——”
话未说完,被霍洄霄抬手堵住,几息之间,长臂一卷将他圈进怀中,转身一滚。
“你做什么?!”沈弱流惊呼,下一瞬却哽住了。
一支利箭撕破空气,飞刺向他,却偏一寸,“咚”地扎进身后树干。
而后,黑暗之中传来异动,第二支,第三支……第不知多少支利箭携寒光飞刺向他。
第28章
箭如急雨。
是冲沈弱流来的!
电光石火, 在几近面门之际,寒光乍现,霍洄霄出刀格挡, 抱着沈弱流几下翻滚到树后, 几支箭锲进树干,木屑飞溅。
沈弱流额上冷汗热汗濡湿鬓发, 望着四周散落的箭矢,抑制不住地发抖,一张脸煞白。
事发仅仅几个呼吸, 若不是霍洄霄机敏, 只怕他早已成了刺客的箭下亡魂。
……是谁?
谁要杀他?
四下里危机四伏,不知树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此处。
刀尖抵地,寒光森冷, 霍洄霄半曲腿靠着树干, 手背将侧脸一丝箭锋擦出的血拭净, “圣上这条命果真值钱呐!”
沈弱流垂着眼, 唇色惨白,霍洄霄笑了声, 将刀翻转,刀刃朝外, 黑暗处已传来异动, 窸窣的脚步逐渐逼近,
“绪王?”他看沈弱流。
沈弱流思忖片刻, 咬着干裂的下唇摇头, “……朕不知道。”
绪王或是严况, 或是其他人皆有可能。
一晚上弦月勾在山腰处,月光森冷, 风止,林内很寂静,那阵窸窣脚步声愈发明显,仿佛已到了身侧。
来了!
“两人,三人……十人!好大的手笔!”霍洄霄闭眼,唇勾浅笑,侧耳听那阵脚步声,一瞬后,他睁开眼,浅眸眯出危险的光,屈腿半跪蓄势待发,项前鸣镝被他咬在齿间,
“圣上骑飞电先逃!臣解决他们!”
语毕,他拢指呼哨,马蹄声远远响起的同时疾冲出去。沈弱流堪堪定神,扯住霍洄霄衣衫。
霍洄霄回头挑眉。
沈弱流双眉紧蹙,舌尖舔了舔苍白的唇,最终没说出一句话。
“别怕,飞电很乖的。”等了几瞬,未见下文,霍洄霄抬手轻轻一笑,摸了摸他发顶,跟摸个什么小动物似的,而后冲了过去。
沈弱流一愣,黑了脸。
风飒飒起于树梢,对方十人黑衣蒙面,横刀森然,于风中铮铮,霍洄霄迅如闪电,出刀狠戾犹如一头发了疯的恶狼,将身前两人迅速解决,血水顺着薄刃下流,汇于刀尖一点。
滴答滴答。
浅眸中杀意必现,展臂一挥,甩落刃上血水,霍洄霄看向其余八人,夜色中那双眸子犹如一头凶狠的恶狼,其余八人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丝毫不敢迈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