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刺鸣从脑海中轰然略过, 阮文的意识开始逐渐清晰。
她发现自己正在奔跑。
奔跑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宫殿中。
四周到处都是倒塌的大理石廊柱,外头的庭院里,她最喜欢的那只绿孔雀被人一箭射死在了梧桐树上。
她听得到自己喘息的“嗬嗬”之声, 也感觉得到自己胸腔里那颗跳动到几乎要冲出嘴巴的心脏。
她甚至渐渐感到耳朵上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四肢与身体上的各个地方也充斥着奔跑太久所造成的疲惫、滞涩与酸痛。
“在这里!!找到她了!!”
有人骑在马上打着呼哨。
跟着一条套索从天而降,套在了阮文的脖子上。
阮文抓住套索试图把它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 然而下一瞬,脖子上的绳子已然收紧。
“呜咳!”
阮文被勒得无法呼吸,剧痛与窒息感逼出了她的眼泪,也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阮文一头栽倒在地。
跟着她就像只被擒获的猎物那样,被人绑着送进了侵略者所在的营帐里。
大帐掀开,华服的男子坐在那里。
他一回头, 便瞧见了被人五花大绑抬来的阮文。
男子皱了皱眉, 竟是亲自起身来迎。
“怎么这般粗暴?”
他厉声摒退了抓着阮文的士兵, 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见到朕你不开心么?”
阮文看到了他锦袍上绣着的金龙。
“……你登基为帝了?”
他没有回答。诚如她不曾回答他那般。
他只是笑,用熏着龙涎香的袖袍擦掉她脸上的污迹。
“朕可是来实现你的愿望了。”
“瑶华公主。”
阮文尖叫起来:“我才不是什么瑶华公主!!!”
男子、崇明帝开怀地笑出声来,他贴在阮文的颊边, 温柔道:“南诏已经灭了。不会再有人出来反对我们的婚事了!”
疯子!!
阮文挣扎, 却怎么都挣扎不开。
熙平十四年,朝局动荡。
庆国皇帝封长子为太子, 随后又封诸位成年皇子为王,并令诸位王爷三月内回到自己的封地。
将将成年的七皇子从小寄情山水, 此时正游历天下, 深入南诏。封王的皇命也因此迟迟未能送到七皇子手中。
只带了少量随从的七皇子与其说是皇子, 不如说更像个充满江湖气的富家小公子。
他生性开朗, 又爱笑爱说,走到哪里都是好人缘。
也因此, 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七皇子居然在皇帝缠|绵病榻之时赶回京城,袭杀太子,逼改诏书,此后登基为帝又御驾亲征,踏平了南诏。
——庆国古来就有异族公主不能为后的规矩。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异国公主不当自己是庆国皇后,只当自己是异国公主,里通外敌与异国勾结,庆国便江山危矣。
崇明帝踏平南诏,便是直接灭了这“异国”,让曾经的“异国公主”再无可以勾连的对象。
“从此以后,瑶华就是我的妻。”
“我唯一的妻。”
“也是这个国家的皇后。”
朝堂之上,群臣皆是两股战战。
更有老臣当场晕厥。
——老狐狸们已然看出新皇是个不好惹的煞星。不愿当那出头鸟去败了新皇的兴致,却又怕自己不出声会被史官记上一笔,说自己胆小怯弱,不敢死谏。
装晕称病便是最佳的推脱之法。
“不喜欢我叫你瑶华?”
后宫之中,阮文被迫张嘴,咽下崇明帝亲自喂来的羹汤。
周围死尸累累,处处是血流成河。
阮文不愿意说话,崇明帝杀人。
阮文不愿意吃饭,崇明帝杀人。
阮文让崇明帝停手别再杀人了,崇明帝还是杀人。
“你关心它们的安危?”
“你怎么可以这么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牲口的安危呢?”
“不可以的。”
“我好嫉妒啊。”
“你居然关心它们而不关心我。”
“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这些牲口真该死啊。”
“居然敢让你关心。”
锦阳殿里的血,一直从殿内流到殿外。
每一块青石地砖的砖缝里都渗入了洗刷不掉的腥黑。
再是用贵重的龙涎香薰过,锦阳殿里仍然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那我该叫你什么?”
“小文?”
崇明帝舔过阮文沾着些许甜汤的嘴角。
阮文一个激灵,皮肤上瞬间立起无数鸡皮疙瘩。
“小文。”
名贵的玉碗被放到一边,崇明帝贴近过来,在阮文耳边如吟唱般念起她的|名字。
“我和以前一样,叫你小文好不好?”
小文。
小文。
小文。
曾经阮文也因为这个人这么呼唤她而面红耳赤。
可现在……
她只感觉恐惧。
无比地恐惧。
“小文也喊我景云啊。”
“就像以前那样。”
景云。
曾几何时,光是这两个音节浮上舌尖,阮文都会有甜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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