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送了,你和我妈送我的礼物,都是刻骨铭心的。”
“什么。”
“你送给了我痛彻心扉的离别和这辈子别人都遇不到的人格。我现在除了我妈养成的自强不息吃苦耐劳,还学会了刀枪不入和自我开解,没有男人能再伤害我了。”
“这么一说我还挺有用。”
“那当然,共情能力都提高了。”
“我也有变化。自从认识你以后,经常不舒服。”
“哦?”这还是顾逸第一次在梁代文发疯之外听到平静的表白——虽然听起来怪怪的。
“难言的感觉,很难控制。”
“你能描述出这种感觉吗?”
“不能。以前多数的状态是我不想说,话在我嘴边打转,拐了好几个弯都说不出口,只能在纸上画些图案,把断断续续的词句先写出来,或者直接懒得说,被人误会也没关系,我不太需要朋友。但遇到你之后,我的头脑是清楚的,词汇却都很重复,连成句子全靠惯性,得努力控制住,不能说;等到意识到这些词句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出去了。这种行动比大脑更快操作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像提前感受到地震的动物,感受到危害预先出逃,但提前对人类露怯,这种感觉很糟糕。”梁代文躺在床上,灯光映出他的轮廓,很安静:“这种性格如果能像衣服一样脱掉就好了。”
“听起来竟然还挺可爱的。”
“哪里可爱了。”
“如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对我有意思。而且很多行为也很难忘,之前你年会跑来演树,我很感激,毕竟那天我在台上直接冒犯了老板。”
“那天我靠在墙边,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生活要完蛋。”
顾逸搂着枕头看着他,工作停摆的梁代文,仿佛在生活中有了悠长的假期,大块的时间可以回溯内心,于是她听到了很多之前听不到的感觉。没有情欲的交谈,手指划过身体,曾经有作家说摩擦出的是寂寞的声音,她只觉得,这是男人和女人言语之外的一种回响。
难得的周末,梁代文起了个早,顾逸迷迷糊糊地问,这么早起床,去加班吗?
“我去蹦极。”
“啊?”顾逸眯着眼睛:“一大早这么刺激的吗?”
“单纯去放松。”梁代文说:“我好像没法抑制骨头里的痒,像有蚂蚁在爬,所以我决定去高空坠落对冲一下。”
这个愚蠢的行为绝对是从自己身上学的。顾逸看了看时间表:“我也去。”
“算了,你要吓死,这么恐高。”
“你放心吧梁代文,我不会做‘you jump i jump’的傻事的,创极速光轮那次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了。你再叫我上去我会分手。”顾逸拎着包就跟在身后:“我去放松。”
到了欢乐谷付了蹦极的费用,顾逸退了两步:“我在下面等你,就不上去了。”
“这算什么陪我,要上一起上。”
“上去就付 280,为了陪你还得付费,我没钱。”
身后排队等待的人都很焦急。梁代文立刻刷了第二张票:“她也上。”
我他妈!
升降台上去顾逸的腿就在筛糠,怕什么来什么,顾逸牙齿都在颤抖:“梁代文,我算是知道你身体里的痒是什么痒了,你是皮痒——自己跳就算了干嘛要帮我付费?”
“在上面陪我跳不就行了。”梁代文望了望下面:“没有很高,60 米而已。”
血压蹭蹭往上蹿,血流都往脚下走,顾逸一阵冷一阵热:“20 层楼高啊大哥,你家才住 14 层。”
工作人员说,票都花了,三百块钱呢,你也跳吧,来都来了。
“少跟我来这套,我跟你讲,‘来都来了’就是道德绑架!”
工作人员帮助梁代文穿安全绑带,讲解了注意事项,背朝后准备朝下跳,人要尽量往后靠,等倒数。脚底铁架镂空,六十米下面的景色清晰可见,人踩在上面就像悬空。顾逸抱着旁边的柱子,四肢僵硬,都不敢看梁代文,颤颤巍巍地问,大哥,你们这儿安全吗?
“怎么会不安全,都已经是绑腰了,绑脚是最不安全的。等会儿,你们俩情侣对吧,那要不要绑情侣带一起跳?”
“我不!”顾逸嘶吼:“我今天绝对不跳,死也不跳,知情同意书我都也不签,你推我下去就算你谋杀!”
“你们这种我见多了,哭哭唧唧地磨蹭,跳过了觉得也就还好。情侣哎,都已经上来了当然要一起啊。”
梁代文站在边缘扶着栏杆,平静又伤感地看着她。高处风很大,他一半的脚探出台面,随时要向后仰去。顾逸心里泛起涟漪,酸楚地想,羚羊站在悬崖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颤栗,就和现在类似。她真的忍心让梁代文自己去和痛苦做对冲吗?
“等等。”她深呼吸:“你把他放下来,我和他绑情侣的。”
这句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的。而说完她就后悔了——哆哆嗦嗦地和梁代文绑在一起,不知道是腰带勒的还是太过紧张,她只觉得晕眩,甚至想要去洗手间。血液疯狂流窜,工作人员再三检查说,抱好对方,我要倒数了。
“大哥,你们这儿真的安全吗?”
“放心吧,十万分之一的危险率,每年接待两万五千人,四年过去了一例伤亡都没有。”
“……你他妈仔细算算,这不就是等我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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