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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生辰礼……”李绪敞开的手掌落入个轻巧的物件,他一时出神。
    容清樾以为:“不喜欢?还是……觉得太低廉?”
    李绪手指飞快蜷起,将香囊裹在手中,背到身后去,活像是害怕她将东西收回去似的:“不,殿下的香囊值千金,我……很喜欢。”
    这是他收的第一个生辰礼。
    东西送出去,容清樾从西厢房出去时已过傍晚,明亮里透了黑,秋日的夜一日比一日黑得早,或许再过几刻便全黑了。
    李绪捏了捏香囊,里面装的鼓鼓囊囊,像个可爱的小圆鸟,摸着纹路倒像绣了一条龙,他呢喃道:“真是个矛盾的人呢,矛盾又可爱。”
    一开始允了承诺,却只想保证他活着而不是让他轻松的活着,救出他带回府里也只是因为失信。讨厌他的伪装,背后却时刻关照他,带他出门透气。看透他的所有,知道他的怯懦、不甘,不干涉他的无能为力。记得他的生辰,为他加冠,知晓他夜里常常不能安睡送来安神香。
    可他也知道,容清樾如今对他的所有,只是为了透过他以慰藉己心。
    她对他并无情爱。
    还需努力呀。
    ***
    十月秋猎之前,丞相府嫡女宋时雨恨嫁,非要嫁玄关侯世子萧烨白之事与承安寺起火,被关押在承安寺的六公主未能逃出一齐传进了宫里,送到在雍华楼吃酒的容清樾等人耳朵里。
    刚巧能捏在掌心的螺纹杯子装了热酒,嗡嗡的散发热气,烘得人暖意十足,只想闭上眼睛坠入仙境。
    容清樾想着就闭上眼,冷不丁手上挨了一下打。
    雍华楼的掌柜樊娘显露于人前皆是妖娆风情,今日却大不一样,总是上翘勾人的眼尾垂下,莫名给人一股压力。
    她睁开眼,眼巴巴的,撇了撇嘴:“樊娘……”
    樊娘恼道:“人都骑到头上来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喝热酒,一点都不知道心急!”
    “有什么好急的?现在只是风起,还没到起浪的时候。”容清樾看了眼被拍后有一点点泛红的手背,浑不在意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热酒,热酒的烈自舌尖一路向下抵达胃里,舒服得让人喟叹,“不愧是樊娘的手艺,好酒!”
    容清樾来此至今热酒已入肚四五杯,酒意上头,有些许醉意,双颊粉红眼睛微眯。
    樊娘见此情状,转头去找守在门外的菡萏,垂落身旁的手蓦然一重,撇过头去,就见容清樾拉着她,说:“我没醉。坐下来,随便说说话吧。”
    樊娘站了会儿,最终妥协坐了下来。
    “说什么?”
    “嗯——”鼻音绵长,似一只小猫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容清樾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杯壁,说,“樊娘,我阿兄离开多久了?”
    悯宣太子,那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耀眼夺目,终至凄惨。
    樊娘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他的容颜,只记得那年雪落,他长得太高,抬头时碰落白雪,凉意自脖颈蔓延,她就在那时转头,此生仅有一次的惊鸿一瞥。
    世人只感叹他的命运多舛,唯她从始至终都在心疼。
    那是被世人寄予的期望压弯了脊背的人啊。
    樊娘眨眨眼,许久后呼出一口气,如在缓释心情:“你都二十又五了,他走了十五年,算上离开北晋的三年,已有十八年之久。”
    她心中一阵空落落的。
    这些年她操持雍华楼,在忙碌中刻意忘了许多事,只在每日天穹挂星时,总归寂寥加身,十八年无人为她批衣。
    她与他已然分隔十八年。
    “已有十八年之久……”容清樾复述一遍,趁着酒意,她问出这些年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樊娘,当初拒绝阿兄,你后悔过吗?”
    “不后悔。”樊娘从她手里抢过杯子,倒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入喉太急被呛住,缓和一会儿才说:“当时的他,即便力排众议娶我为妃,往后依然会扛不住,为了稳固朝堂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会有很多妃子。”
    容清樾不想以‘但他心中只有你一人’来反驳。
    男人心中只你一人,不代表他身边不会出现其他人。若阿兄不曾身死,他会是万众期待的下一任皇帝。为皇者,有喜后宫佳丽三千人者,也有此生唯爱一人。阿兄会是后者,只要樊娘愿意,他一定会将后位给她,但她也清楚明白阿兄的抱负,他的后宫不会只有樊娘一人,就如陛下一般。
    可是,当他们身边出现其他女人,即使爱意不变,在各方压力之下,他们要去宠爱其他妃子,也就是从此时开始,那纯粹的情爱就掺了杂。
    年幼时,她得知自己那么耀眼的阿兄居然被人拒绝,那时她虽不知晓太子妃之位的尊贵,可她也听过看过,被人因为是太子最宠爱的妹妹虚情假意,‘照顾’过,她知道多少人对那个位置趋之若鹜。
    容清樾跑去问这个女子,她说:
    “我爱他,但我不会因为爱困住我自己,那不值得。”
    樊娘捏着酒杯,透过窗框遥遥望出去,回首时,岁月已在她逾近四十的面上留下痕迹:“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想从什么地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