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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司天台里有棵好几人合抱的古树,年岁太久,是谁人栽种已无从考察,只是站树下去甚至会生出这树要长到天上去的感觉。
    它枝叶繁茂树荫遮天蔽日,是司天台中极为理想的休憩之所。
    宁恙闲时总爱在这树荫下坐着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入神了得大声喊几遍他才能回神。
    他会出现在这棵树下丝毫不令人意外。
    但往上爬这件事就惊悚了。
    起因是宁恙在树下发现一只掉出巢的小鸟。
    他先是感慨这雏鸟生命力坚韧,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都没摔死。
    随即决定,既然它这样都能活下来,那他要送它回去。
    仰头望望树杈横生的老树,一时也分不清这雏鸟是从哪根枝丫上掉下来的,干脆不顾他人劝阻,三两步就爬了上去。
    他的道袍被勾得东一道西一道的,沾满灰尘和树叶。
    宁恙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小鸟,一步步往上攀爬。
    同伴惊呼着让他小心:“元善!你本就手脚不大协调!千万当心啊!”
    “就是,这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几声呼立刻吸引了一群道童和侍卫。
    “没事的!”宁恙不忘笑着安抚他们,“我已经看到鸟窝了。”
    司天台近来万事顺遂,兴许大家过得都有点闲了,一时间凑过来瞧他爬树的人又多了些。
    张玉庄正疑惑这院子里为何吵嚷起来,过来打眼一瞧,一声宁恙险些破口而出,又在最后一刻强行咽下了到嘴边的名字。
    他在袖中悄悄掐诀,一道无形法障就此展开在宁恙身下几寸。这道法障肉眼难辨,但张玉庄知道,它足以在危急时刻护住宁恙。
    此时宁恙已稳妥地将小鸟送回巢穴里,脚下踩空,整个人失去平衡。
    地下的人惊呼出声,好几个都张开手臂做好接他的准备了,张玉庄更是紧张得不行,手指一动就要操控法障。
    千钧一发之际,宁恙灵活地扭身抓住最近一根树枝,有惊无险地稳住身形。
    都这样了,他还不忘朝树下咧嘴笑:“瞧你们紧张的,都跟你们说了没事!”
    等他终于落地,张玉庄才收回受,法障就此消散。
    他一步一步越过人群,走向中心那个少年。
    六殿下身形修长,一袭玄色道袍衬得肤色苍白,那张脸上写满冷漠,眼眸深邃若寒潭,不起一丝波澜。
    虽然他这张脸无论对谁都这样不带感情,可此时他步步走来,却叫周围人都感觉到莫名凉意。
    ——六殿下,好像很生气。
    “元善,胡闹。”
    冷冰冰四个字,将皇子威严体现尽致。
    宁恙站在人群中央,身上的道袍因刚才攀爬而显得凌乱,脸颊也因为兴奋正微微泛红,一双大眼睛因为这句点名道姓闪着不安和心虚。
    听见师兄当众说自己,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但又很快挺直脖子。
    “可是,监,监正。”宁恙开口说道,心虚作祟,他有些底气不足,“我救了一条命,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一条命。”张玉庄声音低沉,“你可曾想过,若你摔下来,会有多少人为你担惊受怕?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宁恙察觉到了今天师兄带着怒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份怒意从何而来。
    他抿了抿嘴,坚持道:“修道之人普度众生,这只小鸟自然也在众生之列。”
    有人小心地揪了揪他的袖子,暗示他不要再还嘴了。
    张玉庄瞧了他许久,威压似寒霜一般铺开。
    “普度众生不是叫你拿自己安危开玩笑。”张玉庄心中叹气,但面上依旧严厉得很,“若你因为一时冲动二手商,又如何去帮助更多需要度化的命。”
    “监正也不必说话这么……”宁恙咬了咬唇,逼着自己咽下去最后两个字。
    “你还顶嘴。”张玉庄眉头一皱,整个人更加冰冷。
    “监正莫恼。”宁恙低下脑袋,声音翁瓮的,“弟子知错了。”
    张玉庄还想说什么,又注意到宁恙手臂上道袍被划破了个口子,也不晓得可有伤到他。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最后冷冷地说:“自己好好反省。”
    宁恙目送那道背影远去,神色黯淡一瞬,又很快和周围伙伴笑闹在一处。
    人群散去,司天台被还给寂静。
    天色渐暗,监正殿内却时不时地响起几声咳。
    起初似是监正清嗓子,断断续续地,后来竟是连串地咳起来。
    殿外侍卫互相交换个眼神,其中一人敲门问道:“殿下,需不需要召太医来看看?”
    他们问得犹疑,因为殿下从不是一个乐意大张旗鼓的人,他虽为修行之人体格优于常人,但人食五谷难免有个头痛脑热。
    往常这些时候,殿下总扛到翌日下朝自己动身去太医院。
    没想到这次,殿下很快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不多时,太医来到了监正殿。
    “殿下似是肺经有热,兼有些气滞,这是秋燥之症,容易引起咳嗽,老朽这就给殿下方子。”
    张玉庄在心里苦笑,想着这些肺热气躁都是被那个小白眼狼气出来的。
    面上却对太医恭敬平和:“您辛苦来一趟,听医者此言,倒叫我忧心起来。”